轉念又想,剛聽周婉芬話裡的意思,似乎她家老禾隻拿到五套,濱海壹號那麽大個樓盤,沒道理就五家需要裝修吧?
姚美芳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轉身就往公交站跑,趕緊回家找丈夫商量去,看能不能打進濱海壹號的工程部,像禾家一樣、爭取到幾棟別墅的裝修單子。
三倍的行價啊,那麽高的利潤,哪是虧本的專櫃供貨能比的?而且給房子裝修比做家具松快,倘若能接到單子,專櫃那邊索性甭理了,除非是答應給他們調價,否則斷貨不供了。
姚美芳越想越激動,等不來公交車,咬咬牙攔了輛出租車,火急火燎地奔家去了。
然而她想的是好,可忘了一點:林記和專櫃是簽了供貨協議的。這協議當初還是從禾家手上搶來的。如今覺著這生意不如想象的好,甚至還天天虧,不想做了,想另謀出路了。但專櫃那邊肯同意?別說祝繼濤還沒和林靜結婚,即使結婚成林家正兒八經的女婿了,也不會放任他們悔約的。祝繼濤要真是個大度的,就不會死咬著送上門的低價不肯調了。
那廂。付大姐覺察到姚美芳的異樣,等禾母從廚房出來,刻意提醒她:“剛那個女人。在你講電話的時候眼睛可亮了,等你電話講完她也跑了,該不會又暗搓搓地想去搶你家生意吧?”
禾母心裡一記咯噔,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撈起電話問丈夫:“老禾,你跟工程部有簽合同沒有?萬一有別的木工找上門,說好的單子會不會被搶走啊?”
工程部趙經理聽禾父轉達了媳婦的不安。哈哈笑道:“放心!是你家的活跑不了!不說白紙黑字簽了協議,這不還有你家女婿盯著呢,我敢坑你。也得問問你家女婿同不同意啊,哈哈哈……”
禾父放心了,禾母也放心了。
賀擎東舉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趙經理一杯。
趙經理說起來也算是地道的京都人。只不過隨著蔣氏集團的一路南擴。他這個敬業的工程部經理隻好拖家帶口搬南方,但說起京都賀家,還是不陌生的。
得知賀家大少竟是禾家的毛腳女婿,他當時眼珠子都差點驚掉。隨後暗暗決定:哪怕有人來跟禾記爭這個名額,也不會讓人搶了去。得罪禾家沒什麽,可一旦得罪賀家,呵呵,那還不如把他丟去沒開荒的邊界開發樓盤。
期間。不是沒有別的人來攀關系。清市一些門路比較活的木匠師傅們,聽到風聲。都爭先恐後地跑來送禮獻殷勤,以期能搶到別墅精裝修的活;搶不到全部分一杯羹也好啊。三倍的行價呢,怎麽滴也要爭取爭取。
然而有趙經理的保駕護航,這些師傅們個個都只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林家也一樣。
聽姚美芳說了這個事,林水根也無比意動。
實在是林記的攤子鋪得太大、收入卻遠沒有想象的好,形容入不敷出都不算誇張。
店自從撤下了仿照禾記的裝修風格和照片,生意就沒年前那會兒好了。專櫃那邊又遲遲不肯調價,辛辛苦苦打出來的家具、木器,一件件的都是保本價、虧本價在賣,林水根的心幾乎在淌血。
如今聽媳婦說濱海壹號那個大樓盤在招木工包攬裝修,能不心動嗎?
“只是,老禾已經簽約了,我們再去不好吧?”想到對禾記、對禾家的虧欠,林水根不免又有些躊躇。
“哎呀,都這時候了,管它什麽好不好的,又不是搶他們單子。那麽大一座別墅園呢,你以為就區區五套房子需要裝修啊?”姚美芳心急如焚,到家午飯顧不上吃、水顧不上喝,拽著林水根就往樓下跑。
林水根聽媳婦這麽說也覺得有道理。濱海壹號那麽大個樓盤,入住的又都是有錢人,不可能只有五套別墅需要裝修吧。這麽一想,他不再猶豫,騎上電瓶車,載著媳婦轟轟地直奔濱海壹號。
剛好和禾父、賀擎東兩人前後腳錯開。
禾父兩人婉拒了趙經理邀他們上他辦公室坐坐的邀請。
禾父是顧慮賀擎東的傷,跟著他忙碌半天必須得回去休息了。
賀擎東則是覺得丈人這個年紀不能太勞累,左右合同都拿到了,沒必要再留下應酬。
丈人和女婿的出發點雖不同,但效果一樣,從餐廳出來,就告辭趙經理回家了。
禾父前腳離開,林水根後腳趕到。
趙經理在接待禾父兩人的時候,接到了不下七八通上門送禮的電話,一聽是木匠,不用問也知道林水根是奔著什麽來的,二話沒說,朝助理擺擺手,示意助理去解決,自己則歪在沙發上打盹。
連蔣董都讚他今天這事辦得好,何須忌諱旁人的看法?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木匠。
睡意上頭,很快就陷入酣睡。
售樓部,趙經理的助理措辭委婉地回絕了林水根。
姚美芳急地忍不住插嘴:“怎可能呢?你們這麽大別墅,沒道理就那麽五套房吧?我們又沒想要獅子大開口,給我們一套兩套裝修也好啊。”三倍的行價呢,不接多可惜。
助理微笑著道:“這位女士想必搞錯了,我們樓盤本身是不附帶裝修的,只是有五位業主委托我們。這才招了幾支施工隊入駐。”
“照你這麽說,五套別墅的木工活都被禾記攬去了?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們聽都沒聽說,他家就搶先一步接了去了?不是應該得那啥。公平公正公開競爭的嗎?你怎就知道禾記的木活一定比我們強?他們禾記……”
林水根扯了媳婦一把,狠狠瞪了她一眼:“說這些有的沒的幹啥?既然沒機會,那就回家!”
“可是……”姚美芳不甘心啊,憑什麽好運都被禾記搶先了,憑什麽自家只有撿禾記吃剩的的份?如今連吃剩的都撿不到了,回頭還得繼續給專櫃供虧本的貨,越想越憋屈。一路罵回家。
林靜正好在家敷面膜,和祝繼濤約好晚上看電影、吃情侶餐,可不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見她娘罵罵咧咧的回來。納悶地問:“媽,又哪個惹你了?對了,你今兒不是去專櫃領支票了嗎?專櫃那邊有沒有說重訂協議的事?”
“小祝答應調價啦?”女兒一說這事,姚美芳的心情總算好了點。急急問:“他怎麽說?打算調多少?你有沒有跟他說成本漲了?尤其是三月份開始。咱們家送去專櫃的貨,不僅一分沒得賺,還盡都是虧的……”
沒等她抱怨完,林靜不耐煩地打斷道:“虧就虧嘛,不虧哪打得出名氣。就當是花錢打廣告了。做生意不能光看眼前的小利,得有前瞻性知道吧?”語氣不爽地駁了她爹媽一通,才施施然地說:“阿濤跟我商量了,說是先漲兩毛試試。不行的話過段時間再漲點兒……”
“什麽?兩毛?”姚美芳氣樂了,扭頭看丈夫。見林水根搖頭歎了口氣,蹲牆角抽起悶煙,就知道丈夫心裡不痛快了,忙對女兒說:“靜靜你知道現在木料進價多少了?光三月份就漲了十個點,如果只是漲兩毛,你索性跟,這生意咱家沒法做了。”
“媽,”林靜沒好氣地道:“合同都訂了,你說不做,阿濤一怒之下去告我們怎麽辦?”
“這……哪有他那樣的做法,難不成簽了合同,就一切都得聽他們的了?有意見咱家還不能吱聲了?”
“可不就是這樣。”林靜好好的心情被她娘幾句話搞得煩躁異常,撕掉面膜,起身說:“我一會兒要出去,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不回來?是跟小祝在一塊兒嗎?那你跟他再說說唄,起碼得漲個五毛,兩毛真心做不了。本來依我和你爸的意思,漲個一塊還差不多……”
“我盡量把話帶到。”林靜換了衣服、拿了皮包出來,站門口換鞋,換一半抬頭對她娘說:“媽,你不是剛領支票嗎?借我點錢唄。”
“你怎麽用錢那麽快?說好你自己攢嫁妝的,這麽大手大腳花,還能攢多少……”姚美芳嘴裡念著,順手打開皮包,這一看,驚出一頭冷汗:“支票呢?我的支票呢?”
專櫃開出來的一向都是現金支票,而且往往不背書,意味著誰撿到誰就能用。
林家三口急了,打電話給祝繼濤,祝繼濤找財務查詢今天開給林記的現金支票有沒有用掉,財務打電話問銀行,得知帳上的錢已被取走,林家仨口蔫了。
支票從專櫃轉到姚美芳手上、並且姚美芳在財務那裡簽了字,意味著無論是不小心丟了還是主動轉贈他人,都跟專櫃、跟祝繼濤沒關系了,是林家自個兒的損失。
姚美芳得知後,抱著皮包嚎啕大哭。整整一個季度的貨款啊,這讓她如何承受?
祝繼濤在電話那頭建議報警。
姚美芳卻把責任一股腦兒推到了禾母頭上:
“說不定是落在禾記了,對!我在禾記跟周婉芬說過幾句話,沒準落她那兒了。”
心裡雖然清楚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這個念頭一起,姚美芳怎麽也壓不下去,拉著女兒打車直奔禾記。沒進門就扯著嗓子在那兒喊:“周婉芬!是不是你拿了我家的支票?不用問,我也知道是你!因為專櫃把生意讓給了我們家,所以你就懷恨在心,看到我從專櫃取來了支票,就偷偷藏下還拿去取了是不是?你趕緊把支票給我還來!還不出來就把現錢給我!”
禾母正在店裡織毛衣。閨女這趟來明顯又抽條兒了,家裡正好還有幾輛前年子織剩的羊絨線,顏色都比較清亮,打算照著新學來的花樣給她織件春秋天穿的開衫。
見姚美芳大呼小叫地衝進來,臉色別提多難看。丈夫忙了一上午,剛在閣樓躺下來午睡,被這女人一吵,還能睡得著?幸好讓阿擎回家睡了。到這麽糟心的一幕,不知會怎麽想呢。
“姚美芳你這是幹什麽!什麽支票?什麽偷拿?你少誣賴人!”
“誰誣賴人了!誰誣賴人了!我上午在專櫃領的支票丟了,去銀行一查說是帳上的錢已經被人取走了。我從專櫃出來也就在你家店裡站了會兒,除了你還能有誰?”姚美芳不甘示弱地跳著腳罵。就差沒直接指著禾母喊“小偷”。
林靜也冰封著臉在一旁說:“我媽從明珠商場出來,就坐公交到了你家店裡,這一路包不離身,不可能丟在其他地方,這才過來問問。婉姨你也是做生意的,支票丟了肯定心痛對不對?所以你要是知道我媽把支票落哪兒了,行行好,告訴我們……”
禾母哪受得了這樣的誣陷,頓時氣血上湧,窩火地拿起手邊的茶缸朝姚美芳母女倆砸過去:“我讓你們滿口跑火車!支票丟了都賴我,我周婉芬招惹你們什麽了?是我讓你姚美芳丟支票的?還是我讓你姚美芳來我家店的?自個兒巴巴跑來,丟了東西怨誰?別說我沒見過勞什子支票,就算真是我撿到的,我寧可扔臭水溝也不還你!”
“你!”
姚美芳拉著女兒堪堪躲過飛來的茶缸, 氣急敗壞地指著禾母正欲破口大罵,被禾母打斷了。
“我什麽我!我看到你姚美芳就討厭,看到你林家人就惡心,趕緊給我滾!再不滾我就報警了,說你們跑來砸店,把我家店裡搞得烏煙瘴氣!”
禾母的小宇宙徹底爆發。
她是真氣壞了。先前還抱著能不生事就不生事的想法,就怕把路過的顧客嚇跑了。可自己的退讓,怎就換來更大的憋屈捏?連支票丟了都來逼她要?叔可忍嬸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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