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允章閉關一事,說起來還是在趙蓴劍挑夔門一脈弟子之後。昭衍門中不乏洞虛修士存在,故趙蓴也是不曾見過這一夔門洞天的大能,隻知二人素有恩師風貌,亦是端謹嚴苛之人,所以師尊亥清與之並無多少來往。
雖知摘取道果難如登天,可如今驟聞洪允章死訊,趙蓴還是忍不住驚訝萬分。
驚訝之後,便就是一陣後怕了。
這番擔憂卻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想著師尊閉關也是為了找尋摘取道果的機緣,又不曉得這事會不會影響於對方。道那洪允章乃是茅仙人座下愛徒,一身道法、根基必然都是上中之上,可就算這般,最終亦不曾跨過仙人的天塹,便可知此中艱險有多可怖了。
然而成仙一事,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盼師尊那處諸事順遂,有機緣可循了。
眼見傳書一入手,趙蓴的臉色便陡然轉向沉凝,嶽涯心頭狂跳,因不知是何事發生,便只能在心中暗暗揣測,帶起一陣心驚肉怕之感。這些年來,他也是在趙蓴手下辦事,曉得對方不是大驚小怪之輩,如今這番神情,便恐怕是門中出了什麽大事!
他一副憂心忡忡之態,自沒有逃過趙蓴的眼睛,後者微微一歎,卻將傳書按下,語氣沉然道:“夔門洞天的掌儀大能去了……”
去了?
未曾想趙蓴會對他開口,嶽涯微微一愣,竟不曾立時反應過來對方所言何事。
待回過神來,他便開始在腦海內翻找這掌儀大能又是何方神聖。
到底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行商之人,有前頭那夔門洞天四字,想起洪允章此人來,於嶽涯來說也是不難,隻想到這人是誰後,他才更覺惶恐驚詫。堂堂洞虛期大能,竟然就此隕落而去,也無怪趙蓴會如此表現了。
“此都是三月前的事情了,想如今宗門內,應當也在置辦喪儀。掌儀大能在夔門洞天輩分頗高,故除他座下弟子以外,其余夔門一脈的弟子,也多半是要歸返宗門的。至於我等弟子,若還在宗門之中,難免也得前去吊唁,如是在外遊歷修行的,宗門倒也不會另外強求。”
嶽涯不知趙蓴怎的突然講起這事,便默不作聲聽她繼續言道:
“我雖為太衍九玄一脈,但卻還沒有真傳弟子身份,宗門肯飛書傳信告知此事,也意味著掌儀大能的隕落還未到三緘其口的地步,恐怕過不了多久,正道十宗內就要傳遍了。”
說罷,趙蓴抬眼望向嶽涯,後者亦頓時了悟,如若昭衍有心隱瞞此事,便也許趙蓴能夠得知,今日定然也不會告知於他了。
“府主是覺得,門中是有意要將此事傳出的?”嶽涯頗有些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趙蓴不置可否,看似對此無甚興趣,道:“門中大事,向來有掌門仙人拿主意,輪不到我等議論。”
但有何事,能拿一位洞虛期修士的性命相換呢?
她微微一愣,語氣中不覺帶上幾分嘲弄,竟低聲言道:“不過是死了個洞虛罷了……”
聲音逐漸落下,只剩嶽涯面帶驚恐,不敢作聲。
……
夔門洞天內,眾弟子正是一片哀戚。
洪允章有門徒數十,徒複收徒,便成眾多徒子徒孫,而今又有旁系前來,細細數過,亦少不得數千上萬弟子,盡皆是跪在了殿內殿外,無論親疏遠近、輩分高低,都滿帶哀色,無一例外。
愁容、涕淚、感念之辭,齊聚成了一片濃厚的悲雲,籠罩在夔門洞天之中,經久不散。
主持喪儀之人,乃是洪允章師弟,夔門洞天的另一位洞虛大能顏敏求。
韓敘正早前露過一次臉容,後頭便遣了自家親傳的兩名徒兒過來,協同一起置辦喪儀,至於恩師茅定山,卻是從頭到尾不曾現身,縱顏敏求親自去請,最終也是吃了個閉門羹。
生死乃人生始終,茅定山這一師長不願露面,底下弟子便難免有些怨言,隻不敢隨意言說罷了。
至正宮外,兩名蓄發挽髻的童兒正看著門,眼見一道身影從天邊降來,便打算按腹稿回話,道茅仙人不欲見人,要請來客折返。
可等細細一看,卻發現這人清雋出塵,更長得一副熟悉臉容。
兩童兒頓時一驚,連忙拜倒道:“弟子見過掌門仙人。”
封時竟淡淡點頭,須臾後,那兩名童兒便被一陣柔風卷去,待回過神來,已然是置身於山下了。
而在童兒消失的一瞬間,至正宮大門亦是應聲大開,從中走出一道身影。
“掌門。”茅定山點了點頭,再無它話。
“我來為掌儀添一炷香。”封時竟輕聲言道。
茅定山遂把來人迎入至正宮中,仍舊一副端重沉肅的神情,道:“孽徒無德,焉能得掌門親自吊唁。”
他目光炯炯,聲音肅然,這番叫人心冷的話語,竟是說得毫無感情。
封時竟搖頭歎息,自顧自道:“師叔的弟子中,敘正沉穩,敏求機敏,但最肖似師叔的,只怕還是允章。”
“我並非沒勸過他,”茅定山沉默良久,卻突然開口,自說自話道,“閉關前,允章與我道,假若事情當真如掌門所言那般,接下來的時日,也不過只是苟活罷了,況如今九宮差一,再如何艱難,他也是要一試的。
“成,則再好不過,敗,也隻一死而已,而無論成敗,皆利宗門利天下,便無悔也。”
茅定山語氣漸緩,倏地卻站起身來,厲聲道:“還請掌門召集眾位仙人,以允章之死為藉,曉以諸事,共謀此天!”
封時竟亦不再端坐如鍾,聞言隻淡淡一笑,揚手道:“眾仙已齊聚長善宮中,只等師叔前去了。”
說罷,二人便齊齊消失在原處,再無蹤影。
最近因為論文開題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一時間顧不上其它了,向大家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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