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瞧一瞧嘞,锅巴、瓜子、米花糖等,批发大减价嘞。”
一道悠长、穿透力强的呦喝声,从远处传来。
锅巴?
城里、野集、镇上,逛过很多次,从未撞见过卖锅巴的摊子。
沈青起了好奇心,循声往南走到一个摊位前。
长条形的木桌上,摆满了鼓囊囊、内带一层薄膜的麻袋,每个麻袋里都装着一种零食。
如,雪白的米花糖、喷香的瓜子、表面沾有盐粒的花生米、棕色的麻花、沾白霜的羊角蜜...厚片状、像无数沙砾凝结在一起的小米锅巴。
“小伙,想称点啥?”
摊主是个脸上有高原红的青年,他热情招呼道。
“能尝尝吗?”
“能啊,随便尝。先尝后买,尝了觉得不对胃口,那也没啥的。”
沈青尝了尝锅巴和麻花。
锅巴!
香辣可口,略微瓷实,米香味很浓,而且,辣味使适中,不刺激,但又给它增添一层风味。
麻花!
酥到掉渣,咸鲜味美,且越嚼越香,嚼到芝麻时,香味更是达到了顶峰。
锅巴,难得一遇,麻花,既能当零食,煮大烩菜时,也能丢进锅里当配菜。
沈青当即决定各来几斤。
“摊主,锅巴和麻花怎么卖?”
“麻花,白面炸的,3毛5一斤。锅巴,小米炸的,2毛5一斤,称多少?”
小米,属于粗粮,亩产量300~400斤。
因具有‘一把小米,能熬出一大锅稠粥’的神奇特性,售价要比普通粗粮贵些,但远不及白面贵。
“锅巴,来5斤,麻花,来10斤。”
“好嘞~”摊主咧嘴一笑。
一下子买15斤,妥妥的大主顾呐。
摊主找出两个带薄膜的小号麻袋,一袋,装锅巴,一袋,装麻花。
装完,用杆秤称一下。
“小伙,有薄膜在,炸货不会返潮。杆尾高高的,斤数够了,我再送你两把瓜子,拢共4块7毛5,给4块7就成。”
返潮,指空气湿度过大时,地面和物品,会吸附很多水分。
其作用在炸货上头,便是不再酥脆,变软了,严重点还会长霉变质。
薄膜,能隔绝空气,很大程度上降低‘炸货返潮’的几率。
摊主寻一张牛皮纸,包了两大把瓜子,连同两个麻袋,一起递给沈青。
“瓜子,我自己加盐炒的,好吃...常来呐。”
“行~”
沈青接过,付完钱,把瓜子丢挎包内,锅巴和麻花,系在车把上,推车继续往南走。
……
三分钟后,他在东南角找到一个空位,面积不大,只有三平方米,摆花却绰绰有余了。
沈青停好车,寻一些薄木板,铺在地面上后,便着手摆摊。
摊位,从南向北,分成三个区域。
分别摆上春兰、墨菊、小莲,其中,春兰占总面积二分之一,
小莲数量少,只摆了两列。
沈青支开马扎,掏出滑石,在木板上写字,写到小莲时,他表情一滞。
小莲,并非稀有花卉,不带瓷盆的话,1块钱以内就能拿下。
时值寒冬,小莲却叶绿花艳,卖价自然要翻上几番,但也翻不了太高,若是异色并蒂莲,还能标价10块以上,普通小莲...标价3块足矣。
沈青思索片刻后,刷刷写下小莲价格,接着,将锅巴、麻花挪到背篓内,转而把木板挂在车把上。
木板上写着:普通春兰:45-55/盆,异种春兰:88/盆,墨菊:35/盆,小莲:3/盆。
南边摊主探头瞅了一眼,乖乖,贵得吓人,这能卖得出去吗?
沈青南边,是个谷物摊,蓝色三轮车上,卖些蚕豆、豌豆、米、面啥的,摊主是个矮壮的中年男子,
北边,是个水果摊,卖些大黄梨、橘子、苹果啥的,摊主是个一笑就露虎牙的寸头青年。
“呦~”寸头青年眼睛发亮,“大冷天的,花却开得那么漂亮,稀奇啊,就是价钱...太贵了。”
矮壮男子:“稀奇物...能不贵嘛,可是价高难走货啊。买花,奔着花朵来的,花朵一凋谢,可就卖不上价了。小伙,我提醒你一句,这种反季节花卉,花期很短的,你把价格降一降,趁花朵没凋谢前,抓紧卖出去吧。”
“多谢提醒。”沈青嘴角轻扬,“冬天,气温低,冻得人赖在被窝里,啥也不想干,植物也是如此。代谢变慢,不抽长,也不动,仿佛进入了冬眠,不人为干预的话,花期很长的。”
东厢房养的花,花期都很长,原因...并非天气冷代谢慢,而是沈青每隔几天,就会向花盆内部注入一节蛛丝。
矮壮男子:“唉,人,能管得住手,不去碰花朵,但...风控制不住自己呀,冬天的风,跟冰刀子一样,破坏力可强了。风,把叶子吹折,把花瓣吹落,一样卖不上价了。”
这时,一阵大风吹过,吹得人们头发、围巾,尽数朝同一个方向飞。
簌---
摊子上的花卉,尽数随风摇晃。
须臾,风停了,一切恢复宁静。
矮壮男子理顺围巾,瞥了一眼花摊。
叶片无折痕、花杆挺拔、花瓣鲜嫩紧簇,刚才那阵大风,竟没吹落一片花瓣。
“嗯,够结实,花期应该不短,小伙,不用降价了,你慢慢卖吧。”
“摊主,蚕豆怎么卖?”一拎着篮子的老妪,走到谷物摊前问道。
矮壮男子收回目光,热情招待顾客,“2毛5一斤,你要多少?”
另一边,寸头小伙拿起大梨,向路上行人推销水果。
“大梨,薄皮大梨,水分超足,咬一口,就往外呲水。”
沈青则轻微转动花盆,使得花儿全正对着土路开放,从而吸引更多的行人,眼睛往花摊上瞅。
……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路上人来人往,偶尔会有人被鲜艳花卉吸引,在小摊前驻足。
宋梅淡雅、红心荷粉嫩、龙字浅绿、墨菊艳丽、小莲喜庆...
路人欣赏完花朵,瞧见木板上的价格后,走得不带一丝犹豫。
沈青也不着急,毕竟,土路上的人,兜里揣有百来块者,只占总数的一小部分。
咔---
他磕着盐味瓜子,等待意向顾客上门。
瓜壳不硬,一咬就裂,瓜籽饱满,坚果味很浓,令人吃了一粒,还想再吃第二粒。
那摊主厨艺不赖,中午收摊往外走时,若炸货摊还在,就再称几斤瓜子。
“沈青,真是你!”北边飘来一声惊呼,“我就说,谁这么豪气,往摊上摆满了春兰,咦,这是...莲花?好小哦。”
来人穿着黑色加绒皮衣,腕戴大金表,还夹个蓝皮包,一看就特别有钱,正是许久未见的牛大强。
“它叫小莲,和莲花一个科的,只是个头小了一点。”
“我不懂花,但我晓得...我老丈人挺喜欢莲花的,院子内摆了好几个莲花缸,小莲...倒是没在他家院子里瞧见过。”
牛大强举起一盆小莲,对着阳光细瞅。
茎杆脆嫩,莲叶圆圆的,叶子正中央有一浅绿色的圆点,四朵花,两朵还是花苞,两朵已经绽放,花瓣上粉下白,阳光一大,晶莹剔透,还能瞧见花瓣上的细密绒毛。
“不赖,瞧着就让人心里高兴,只是...花盆不咋滴。”
沈青买的莲花盆,属于淡雅款,通体或青、或白,只在中线上,画有花草图案,其余部位皆是空白。
“嗐~”沈青咂了咂舌,“原装花盆太好,顾客不满意花盆形状、颜色、图案,但又舍不得换盆、让其闲置,怎么办?质量次一点的花盆,闲置了也不会心疼。
北边一百多米远处,有一花盆摊,种类丰富得很,在那儿绝对能找到合心意的花盆。”
“也对。”牛大强被说服了,“原装花盆再好,到头来,还是得换。沈青,我挑四盆小莲,你帮我包起来。”
“成。”
牛大强扫视一圈摊子,又挑了三盆粉白款的小莲,沈青从背篓侧方,取下4个小号、无底篮筐样的容器,装好花盆,递给牛大强,并接下14块钱。
“年前还跑船吗?”
“不跑了。”
牛大强摇了摇头。
“冬天,河面起雾又结冰的,船,不太好走,等明年开春了再跑。
欸,对了。
今天,我生意场上的一个朋友,陪我一块来的野集。
他想买几盆能彰显富贵的花,摆在家里,过年时好向亲戚们炫耀一番。
他那人,做事又慢又挑剔,挑个花,恨不得...要数清花盆上有多少片叶子。
不过,他付钱很爽快,只要物件让他满意,他立刻掏钱,绝不讲价。
我把他来了,给你拉一拉销量,怎么样?”
“那太好了。”沈青嘴角轻扬,只要肯付钱,就不怕他挑剔。
“行,等着吧,我这就去找我朋友。”
说完,牛大强拎着小莲,往北边走去。
矮壮男子:“小伙,厉害呐,一单就赚了十来块,而且,人还说...要给你介绍顾客呢。”
沈青:“十来块,看着是挺多,刨除进货成本、养护、存储等,顶多赚点辛苦费。你谷物生意挺不赖啊,顾客一波接一波的。”
矮壮男子:“冬天,蔬菜少,气温低,大家都愿喝点带汤的,暖一暖身子。
豌豆、大米、麦片,能熬粥,黄豆,能磨豆浆,蚕豆,泡软后,能炒,也能剪开下油锅炸。
谷物销量,自然要比夏天强一点。”
其口中的麦片,指...被捶扁的小麦,拿它煮出来的粥,特别划嗓子,概因...没去皮。
沈青走上前,看向装蚕豆的大袋。
硬皮棕中带青,中间凹两头鼓,圆润光滑,品相不赖。
“蚕豆怎么卖?我买一些,炸蚕豆米吃。”
矮壮男子惊讶挑眉,闲聊几句,竟然还能凑成一单生意,意外之喜呐。
“我叫**,蚕豆1毛一斤,你要多少?”
蚕豆,比较压秤,沈青思索一番,“来10斤吧。”
“好嘞~”
**寻一空布袋,利索往里头装足够量的蚕豆,拿杆秤一秤。
“10斤2两,算你10斤,给1块就成。”
沈青付了钱,接过蚕豆,折回自家小摊,咚,将其放在薄木板上后,便继续守摊。
牛大强走后,小摊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卖了一盆墨菊、两盆宋梅、一盆红心荷。
**见状,生出‘进些春兰,摆在野集’卖的心思,他央沈青介绍渠道,沈青随意编了几个进货价后,**立刻灭了心思。
**:掏出全部家当,也进不来几盆花,这钱...还是让别人去赚吧。
哗---
沈青叠折牛皮纸,将瓜子壳全包起来时,牛大强领着他的朋友,走到了花摊前。
那人,约摸三十来岁,瘦高长脸,表情严肃,眯缝眼里透着一股精明意味。
他的衣着和普通人差不多,棕棉衣、黑绒裤、低帮棉鞋,但是其手腕上戴的表,比牛大强的还要贵。
牛大强笑着为二人做介绍,“张一民,跑船老板,特挑剔,沈青,花摊老板,嘎嘎懂花。”
特挑剔?
张一民朝牛大强翻了个白眼,但从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来看,他并没有生气。
接着,张一民和沈青,二人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小伙,为节省时间,你直接跟我说...哪几盆花最贵吧。”
花,越贵,越能震住那帮亲戚。
如此,自己跑船时,亲戚不敢欺负他的媳妇和女儿。
沈青手往摊子中央偏南区域一划,“这四盆花,是异种红心荷,属于稀有物中的稀有物,售价88块一盆。”
牛大强:“厉害呐,又搞到异种春兰了。”
张一民:“又?你为何说又?”
牛大强:“哦,我之前在沈青摊上,买过异种红心荷。”
张一民看向沈青:“你不是说...它是稀有物中的稀有物吗?”
沈青一点也不慌乱,云淡风轻道:
“牛大强是今天花摊第一个成交顾客,他买花时,曾提到过你,说你正在别的摊位上挑花呢。
从他离开,到再次出现在摊子前,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
张老板,请问...在这段时间里,你在别的花摊上,见过如此鲜艳的异种红心荷吗?”
张一民凝起眸子,看向沈青刚才所划区域。
那些花,个头不咋高,只有35-40厘米,花儿圆润红艳,数量还多。
呃,貌似...确实未在别的花摊上,见过这种花。
“小伙,它怎么个稀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