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玉低頭略想了一回,就明白為何秦家這些日子待她雖然謹慎,卻也不敢過於謹慎了,她問她祖母:“您早有打算?”
“我這輩子,一直提著一口氣,什麽都輸長寧伯府那個老太婆一頭。”陳老太太淡淡的笑了笑:“從前我就對你說,你在宋楚宜跟前丟臉,就如同我在宋老太太跟前丟臉,就是這個意思。自來我就跟她不是很對付,這次馮公公給我獻計叫我死在她家門口,我原本是想死的,可是後來又忽然不想死了。我若死了,你祖父渾水摸魚又被貶了又怎麽樣?他年紀大了,經此一事只怕會落到谷底再也起不來,宋家也不會容他活著。”
陳明玉聽不大懂,懵懵懂懂的看著陳老太太,不知道陳老太太究竟想說什麽。
陳老太太停了停喘了口氣才接著說:“後來我仔仔細細的想了一回,終於想到了辦法。我們是沒指望了,反正也都老成這樣了,無所謂死不死。你祖父犯的事前朝也有先例,他跟皇覺寺勾結的事兒沒被捅出來,他就只有史禦史說的那些罪過,最重也就是殺頭了,不會連累年紀尚小的孩子們,陳家總算是能留點血脈的。”
說了這樣久,陳老太太終於不再說這些語無倫次的話,開始說一直叫陳明玉懸著心的計劃:“我打算著,跟范良娣做個交易。”
陳老太太今天去找的是王侍郎的太太同是東宮一黨,從前也是有往來的,陳老太太知道王家跟范家關系匪淺。她找王太太,是想求王太太去東宮給她帶句話。
陳明玉悚然而驚,聽陳老太太說完了前因後果,簡直連雞皮疙瘩都冒起來,她抓著陳老太太的手,有些驚恐有些擔憂:“祖母,現如今范良娣恐怕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皇覺寺的事兒,不正是范良娣鬧的麽?太子殿下縱然不願意事情鬧出來,可是對范良娣只怕也厭惡透了吧?您這個時候去求范良娣,又有什麽用處呢?”
陳老太太看了一眼陳明玉,忍不住笑了:“真是個傻孩子,她要是個簡單的,能把太子妃擠兌了這麽多年?放心吧,她總比你想象的精明多了。”
“那您是想叫范良娣成全我跟范家的婚事?”陳明玉還是覺得這未免有些石破天驚:“可這也太招惹別人的眼睛了,范良娣難不成就不擔心宋家?”
陳老太太就眯了眯眼睛:“你還小不知道那是多大數目。也不知道范良娣多需要銀子.......”她哂笑了一聲:“就算你是地獄裡的惡鬼,這個時候在她眼裡恐怕也跟個仙女兒沒什麽兩樣,你放心吧,她會答應的。”
陳老太太說的這樣斬釘截鐵,陳明玉卻仍舊覺得這事兒虛無縹緲。
反而是東宮的范良娣在吃了一驚之後才回轉過來,疑惑的問了一聲齊嬤嬤:“你說誰?”
齊嬤嬤垂眉斂目的答了話:“是陳老太太.......”
范良娣蹙起眉頭,之前錢應勸她答應陳老太爺把陳明玉許給東平郡王,現在陳老太太又求她把陳明玉許給自家大哥的嫡長子?虧她怎麽敢想!
她揉了揉額頭,正要說話,就聽見齊嬤嬤又道:“王侍郎說,
陳老太太那裡還有禮物獻給娘娘,也是陳老太太的一片心意。”
范良娣略蹙著眉頭想一想,心中還以為是從前與陳家往來的信件信物等東西,心中待了惱怒跟咬牙切齒,可是等打開厚厚的一遝信封一看,立即就又把裝信封的匣子闔上了。
陳家居然還有這等財力!她想起西北的生意早十年前都是陳閣老在經營,再想想揚州弊案章淵那裡的孝敬還有西北那事章天鶴的倒台,不得不平複了一會兒心情才重新看向齊嬤嬤。
這麽一大筆銀子,能做許多許多的事了,今年韓正清送回來的紅利其實不過十萬兩,是她自己寫信百般說服了父母,父母才從家裡湊出了七萬兩,就這樣,還賣了不少東西跟宅子林子,現在有了這麽一大筆銀子......
她轉頭吩咐齊嬤嬤:“去拿紙筆來。”
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她腦海裡迅速權衡利弊弟弟遠在福建,侄子也在滎陽,都離京城千裡之遠,把陳明玉送到那邊去成了親,根本引不起誰的注意。
而等到時候順天府查起陳家人口來,再說陳明玉早就已經與范氏訂過親,去金陵之前就已經前往滎陽了......
雖然漏洞百出,可是誰會揪著一個不過及笄的女孩子不放呢?至於宋家......范良娣眼裡染上一層陰影,宋家自來就從沒想過上她的船,還一味的跟她做對,她若是顧忌宋家,日子也不必再過了。
因此第二天陳老太太再去見王太太回來之後,終於露出了這陣子以來的第一個笑臉,拉著陳明玉細細的看了半天,既不舍又萬分欣慰的囑咐她:“日後就靠你自己了,祖母替你打算到這裡,已經盡力了。”
陳明玉沒料到竟然真的就成了,還是定的是范家的嫡長子,一時都反應不過來,拽著陳老太太的手,茫然了半日。
還是陳老太太著人給她收拾鋪蓋行李了,她方才如夢初醒,跪倒在陳老太太跟前痛哭流涕。
陳老太太反倒是想得開了,笑的無比舒心:“以後這要鬥,也是東宮這兩位鬥。你跟宋六小姐或許天生就是生下來做對的,只是希望你日後不要再輸了。咱們怎麽也得贏一次,叫她們也嘗一嘗咱們家嘗過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