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穀鐘在早上八點報時。
躺在沙發上的顎川挺起上半身搓著臉。
「哎呀呀,結果完全睡不著。」
「你不是睡得很熟?」趴在餐桌上的堂島有氣無力地應道。「還打鼾咧。」
「咦,是嗎?」顎川眼珠骨碌碌地環視周遭。「另外兩個人呢?」
「千葉好像去洗臉,坂東大概在廁所吧。」
「哦。」顎川伸著懶腰,又突然想起甚麼似地問:「該不會有人解開謎底了吧?」
「天曉得。坂東先生昨晚在另一張沙發上打盹兒,千葉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在這裏沉思了一整晚,大概都還沒解開吧。」
「是喔,這樣的話我還有機會。」顎川抱著胳臂點頭。「沒人半夜溜進大師的房間吧?」
「放心,我們整晚彼此監視,你可以問問另外兩個人。」堂島的口氣帶有幾分「懶得理你」的意思。
另外兩人一起回來了。
「顎川先生,你醒了嗎?」千葉調侃他,但千葉自己也是一臉濃濃的倦意。
「大家才在討論呢,顎川兄看來似乎放棄比賽嘍。」坂東說。
「開甚麼玩笑,接下來才要一決勝負。」
顎川話聲剛落,二樓便傳來女人的尖叫。
「怎麼了?」坂東仰頭看天花板。
「是櫻木小姐的叫聲。」堂島起身衝出門,其餘的人也跟在他後頭。
跑上樓梯,走廊盡頭就是鵜戶川的書房,櫻木弘子正佇立門前。
「發生甚麼事?」堂島問。
「那……那個,鵜戶川……他……」櫻木弘子指著房內,嘴唇像金魚般開闔。
堂島開門進去,其餘三名編輯也尾隨而入。只是,看到室內情景的剎那,大夥兒都停下了腳步,不僅如此,也停止了全身動作,無人出聲。
鵜戶川邸介倒在地上,身旁書桌上的筆記型電腦電源還開著,A4大小的白紙散落四處。其中一張落在鵜戶川穿著和式工作服的背上。
「大家不要動!」顎川說著走近鵜戶川身旁。
他單膝著地蹲下,抓住鵜戶川的右手腕,隨即抬頭望向包含櫻木弘子在內的四人,搖了搖頭。
「他死了嗎?」千葉問,嗓音如岔了氣般沙啞。
「是啊,而且……」話未完,顎川便閉上嘴,沉默不語。
「而且甚麼?」坂東催促他說下去。
顎川吞了口口水,緩緩環視所有人。
「而且,他並非自然死亡。」
「你說甚麼?」
坂東想走近屍體,但或許是兩腿發軟,走到距離屍體兩、三步的地方就停了下來。
反倒是千葉與堂島兩人走了過去,而櫻木弘子仍舊佇立不動。
「你們看這個。」顎川指著屍體的脖子。
鵜戶川邸介的粗脖子上明顯留下一道繩狀勒痕,還浮現了某個文字,那似乎是繡在凶器上的字。
字經過轉印變得左右顛倒,還原便是英文字母TU。
堂島拿起自己頸上的領帶,輕呼了一聲。
※※※
接近午夜零時,金潮社文藝出版部的片桐敲響島袋銀一郎的書房門。晚餐過後,片桐連澡也沒洗就和猜兇手小說奮戰至今,頭髮散亂,臉上泛著油光,頸上那條昨天剛做好的『島袋銀一郎作品出版一百部紀念領帶』也鬆開了。
「請進。」書房裏傳來回應,片桐說聲「打擾了」便推門而入。
島袋面向擺在房間內側的書桌,也就是背對門口而坐。他在攜帶式文書處理機的鍵盤上咯嗒咯嗒地打了幾個字後,唰地轉過椅子。
「你猜出兇手了嗎?」島袋興致勃勃地問道。
「應該是……」片桐回答,「我想應該沒錯。」
他原想說「那部新長篇小說是我的囊中物了」,最後還是忍下。
「嗯,那我洗耳恭聽。如果能將對這部作品的感想一併告訴我,就更感激不盡了。」島袋坐在椅子上,雙臂交抱地抬頭看著片桐。
書房裏似乎沒有多餘的椅子,片桐只好站著說明。
「首先,我覺得這部小說很有趣。」他說,「將猜兇手小說發給四名編輯,再將最新作品交給推理正確的人,這點格外有意思。」
「是啊。」島袋愉快地放聲大笑。「畢竟這種情節和現實世界的情況一模一樣,只不過小說中的人名是虛構的。」
「其中該不會也有以我為藍本而設定出來的吧?」
「這個嘛,暫且不告訴你。」島袋咧嘴笑著拿起桌上的菸,銜在口裏以打火機點火。
「還有,沒採用特定人物的視點也相當特別。小說中完全沒描寫登場人物的內心世界,頂多只敘述顯露於外的表情和動作,所有登場人物的戲份非常平均。意即除了遭殺害的鵜戶川邸介之外,其他五個人都是嫌疑犯。」
「我貫徹了猜兇手小說的原則。」島袋滿意地吐出一口白煙。
「我很瞭解您的目的。」
「嗯,那該讓我聽聽你的推理了吧。」
「是的。只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指出一個重點。」片桐豎起一根手指。「那就是這部小說使用了敘述性詭計。如果沒想出這一點便很難鎖定兇手吧?」
(問題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