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驚訝地看著她,問:“那你就不怕你真實的性情會不討我們家的人喜歡嗎?”
裴夫人也是個直接的人,絲毫不委婉就問了出來。
安楠輕笑著搖頭:“有什麽好怕的?要是我想要討好你們就要裝出溫柔嫻雅,那得多累啊,除非打算裝一輩子,否則都會暴露出來的,到那時候豈不是吃力不討好?所以我還不如一開始就展現真實的我呢。”
裴夫人終於認真地看起了安楠,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你倒是個通途的,想得很明白。”
安楠和裴夫人聊了一會兒天,又喝了茶,等到說起裴然的讀書科舉的事時,裴夫人才歎了口氣,對安楠道:
“然兒就是不喜歡讀書,如果不是他爹逼著他上進,他很可能連秀才都考不上……他現在好不容易考了舉人,又對他爹說不想繼續考下去了,想要畫他的畫,唉這孩子就是這麽天真,我們這樣的人家,不讀書上進還有什麽前途?”
安楠有些意外,畢竟裴然這人看著清風朗月,書卷氣還是有的,文雅俊秀,怎麽會不喜歡讀書呢?
這讓她有些驚訝,於是她問道:“一邊讀書科舉,也可以一邊學書畫吧?他難道就想專注於書畫這一道?”
裴夫人發愁地點頭:“他從小就討厭那些四書五經,要不是他爹壓著他學,他連看都不想看,就一直喜歡畫畫,如今考了舉人,說是能給他爹一個交代,以後他就要專攻自己喜歡的書法和作畫了。”
“那父親答應了嗎?”安楠問道。
裴夫人脫口而出:“怎麽可能答應他!他要是不讀書上進怎麽支撐門楣?現在他爹還在,他還可以受他爹的庇護,但要是他爹不在了呢?他的兄弟叔伯又能幫助他多少?還不是得他自己立起來才有用?”
安楠是很讚同她的說法的,畢竟在這種人治的封建時代,普通人想要過得有品質一些的生活,就得讀書踏上仕途,在最大范圍內掌控自己的命運,才能不被人隨便磋磨。
裴夫人見安楠一臉認同的模樣,頓時拉著她的手,笑了笑,說:“現在好了,然兒終於娶妻了,娶了妻他就要負起責任,當家做主,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了。所以你作為他的妻子,一定要督促他努力上進啊。”
安楠一愣,沒想到裴夫人找她來的目的居然是這個,讓她督促裴然讀書上進?!這不是笑話嗎?她自己都自由散漫慣了,不喜歡被拘束壓迫,現在她婆婆卻來要她當裴然的監工,盯著他上進?
“夫人,夫君是個很有主見的人,我怕我也沒法約束他啊。”安楠連忙說道,她可不想攬件麻煩事在身,裴然本來就討厭科舉讀書了,她還逼著他讀,可想而知,他們之間本就沒有多少的夫妻感情肯定會被消磨得一點都不剩。
她可不想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況且她又不指望讓裴然給自己掙誥命,不指望他出人頭地,所以為什麽要去做那個討人嫌的人,逼他去做不喜歡做的事情?
“你是他的妻子,督促他上進,本來就是你的責任啊,你可不能由著他來胡鬧,那些什麽書畫,都是閑暇時消遣的東西,是用來附庸風雅的,對前程未來能有什麽幫助啊?他正經事不做,非要做那些沒用的,你就得看著他,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裴夫人苦口婆心地說道。
“不不,夫人,我才剛嫁給他,他不會聽我的,要想讓他上進,還得您和爹親自管教他呢。”安楠一再推遲。
裴夫人見好說歹說,都沒法讓安楠接過督促她丈夫上進這件任務,便有些不滿了,說:“你要是由著他不求上進,你就等著以後後悔吧!”
安楠卻不怕死地說道:“不,不會後悔的。他上不上進我都是過一樣的生活,他要是太上進了,我還要時刻擔心他哪天行差踏錯,被他連累得小命都沒有,所以他不求上進,隻沉醉於書畫之中,我並沒有意見。”
裴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說:“你難道就不想當風光得意的誥命夫人嗎?夫貴才能妻榮,他要是沒出息,就得連累你和孩子一起受歧視,你能忍受?”
“母親你放心,父親和祖父能庇護我們的,我們還不必擔心這個。”安楠理所當然地說道。
裴夫人看見她啃老啃得那麽理直氣壯的模樣,都快被她氣笑了,這個兒媳婦,真是讓她大開了眼界,居然還有人無所謂夫君上不上進的!
畢竟是新婚, 裴夫人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重,只能忍了下來,想著等以後再勸她,等她經歷一些事了,才會知道權勢的好處,到時候不需要她催促,安楠自己都能自覺主動去要求丈夫努力上進了。
於是安楠就從裴夫人的院子出來了。
晚上等裴父回來之後,裴夫人立刻就對丈夫說起新兒媳來:“然兒那個媳婦也是傻傻的,我讓她督促然兒讀書上進,好求個官途,她卻說不上進也挺好的……這可真是夠憨的!跟然兒倒真是對莫名相配的!”
裴父撫了撫自己的山羊胡子,忍不住笑道:“她真的那樣說?不需要夫婿上進?”
“真的,我看她心大得很,傻樂傻樂的,一點都不擔心以後。我問她,然兒不上進,以後受人歧視鄙夷怎麽辦,她理直氣壯地說有爹和祖父在前頭頂著,他們不會有事的,真是……夠坦白的。”裴夫人無奈地說道。
“哈哈哈……”裴父一聽裴夫人的話,頓時爽朗地大笑起來,說,“沒想到然兒媳婦是個這麽有趣的姑娘,哈哈,倒是容易心滿意足。”
“你還笑,本來我還想著然兒娶妻了,就有他妻子來督促他上進,沒想到他媳婦比他還沒野心,真是氣死我了!”裴夫人瞪著裴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