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又危險。
她的聲音淡漠刻薄,表情漫不經心,手裡握著一支金簪,一邊挑著身旁的燈芯,一邊看著那不住跳躍的燭火,淡淡道:“什麽姬朝宗,什麽姬家,他們不都是你腳邊的狗?聽話的時候就給塊骨頭吃,要是不聽話,直接宰了燉湯就是。”
蕭成則聽到這番話,心裡的那口鬱氣總算是稍稍散去一些,他朝上座看去,“母妃,老頭子的藥該加重了。”
他等了二十多年,可不想再出現什麽變故。
可鬱幼宜聽到這話卻擰了眉,她收回金簪,回頭目視男人,低聲斥道:“他現在這樣正好,誰也不會懷疑,你要是突然加重用量,難保旁人不會起疑。”恐他自作主張,她的聲音微沉,“阿則,聽話。”
蕭成則心中不以為意。
老頭子的身體本就不好,這次又連遭打擊,便是真出事,旁人也只會當他是被姬衡和蕭成君氣著了,何況如今太醫院有他的人,又有什麽好怕的?心中雖然這樣想著,面上倒還是扮作一副乖兒子的模樣,垂眸恭聲,“兒子知道了。”
鬱幼宜心裡稍安,隻說起後話又擰了眉,“我總覺得你父皇這次做得太絕了,姬衡也就算了,可蕭成君從小是他親自照料長大的,怎麽可能只因為駁斥了他幾回就被褫奪儲君位置還發配涼州?”
“母妃未免太多慮了些。”
蕭成則聽到這話更加不以為意,嗤道:“他首先是一個君王,其次才是一個父親,何況蕭成君一向剛正不阿,有什麽就說什麽,這次更是為了幫姬衡當眾對抗老頭子,他怎麽可能不氣?”
“不過未免夜長夢多,兒子還是早日拔掉這個眼中釘,省得什麽時候他心一軟再生變故。”
自然——
他是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不管是蕭成君,還是蕭弘,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他又怎麽可能讓棋子違反他這個主子的意願?
蕭成君要解決,老頭子那邊也不能放任不管,就母妃那個用量下去,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像蕭成君那樣,活了二十年都還沒熬死,反而還給人查出來,如今身體都快痊愈了。
他可沒這個耐心。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儲君那個位置,他要君臨天下,萬國來賀!
鬱幼宜抿著紅唇,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但要細說又說不出來,隻好囑咐人:“做事的時候小心些,別讓人查出什麽破綻,雖然如今朝中大半人都擁戴你為儲君,可還是得小心為上。”
蕭成則有些不耐煩,他來母妃這就是想泄泄心裡的鬱氣,哪想到鬱氣未平,反而還被人說教一通,懶得再坐下去,他隨口應了一聲就站了起來,“夜深了,母妃早點安歇吧,兒子也該出宮了。”
不等鬱幼宜說話,他就率先離開,剛剛轉身,他的臉就立時沉了下去,母妃年紀越大,做事就越發不利落了,以後這些事,他還是自己做主好了。
此時夜已深,風較起先前又大了一些,蕭成則剛要拐出院子離開,一個粉衣宮女卻喊住他,“殿下。”
女子面容姣美,聲音卻十分嘶啞難聽。
蕭成則停步,側頭看她一眼,倒是還有印象,“是你。”想到當初女子攔到他面前的舉動,他倒是起了些興致,“什麽事?”
顧婉輕聲說道:“我聽說姬朝宗回來了。”
“你耳目倒快。”
蕭成則挑眉,大概也想起她和姬朝宗的那段往事,嗤笑,“怎麽,還念念不忘呢?不如我現在把你送到他面前,不過……”他上下掃視人一眼,“姬朝宗已有第一美人在身邊,你這樣的,他怕是看不上。”
從前就看不上,更何況是現在了。
顧婉臉上閃過一抹難堪,卻還是躬著身子,畢恭畢敬道:“殿下誤會了,我恨他都來不及,又怎會還喜歡他?我知道殿下不喜歡姬朝宗,只希望殿下來日登上大寶,允奴親自送他一程!”
看著她面上陡然升起的那抹瘋狂,蕭成則忽然想起一年前她擋在自己馬車前說的那番話。
-“我知道殿下和莊妃娘娘做了什麽。”
-“你不怕死?”
-“我已告知旁人,我若死,這則消息將宣告天下,到那時,您和娘娘的野心再也瞞不住世人,自然,只要殿下答應我一件事,這事就會如流沙一般,消失於天地之間,誰也不會知道。”
-“你想要什麽?”
-“我要親眼看著姬朝宗和顧攸寧死在我的面前!”
那日顧婉眼中的瘋狂好似還在眼前,臉上的那抹玩笑收起,蕭成則垂眸凝視她,半晌,突然開口,輕笑,“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得替我做一件事。”
“什麽?”
顧婉抬頭,黑沉的眼睛也在夜裡亮得逼人,“您說!無論是什麽,奴婢都萬死不辭。”
蕭成則笑起來,“瞧你,好好一個姑娘,怎麽總說死不死的話?”他抬起手指,撫過女子的面容,就像撫摸一個親密的愛人,可眼中的目光卻像是在打量一件貨物,“還真是長得不錯。”
男子神情溫柔,顧婉卻覺得被一條毒蛇撫摸,她神色蒼白,身形緊繃,啞聲,“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