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前些年在城中也建了一間寺廟後就不大有人往郊外的金台寺跑了,尤其像這種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的時候,人就更少了,門前灑掃的小僧瞧見是他忙迎了過來,“姬施主。”
“嗯。”
姬朝宗點點頭,余光瞥見寺院門口還停著一輛青布帷蓋的馬車,看著不算破舊但也不算豪華,此時就一個車夫侯在那頭,瞧見他這般貴氣逼人,嚇得頭都不敢抬,顫顫巍巍地站在那邊。
杜仲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皺了皺眉,“要不要屬下吩咐人把寺裡的人請出去?”
“不必。”
姬朝宗漠不關心地收回目光,不再落在那邊一眼,隻淡淡說道:“既然有人就先去禪房吧,待會再請譚太醫過來一趟。”
杜仲應是,一行人便往姬朝宗在金台寺的專屬禪房走去。
……
住持房中。
顧攸寧神情謙遜地朝人合十一禮後,拿著住持給她的經書退出門去,半夏正在廊下等她,見她出來忙撐著傘迎了過去。
“下雨了?”
顧攸寧看著外頭細雨點點,有些驚訝。
“剛下不久,我怕您淋到就去外頭拿了傘。”半夏邊說邊扶著人往大殿走去,“我剛才出去的時候看到寺廟門口還停著一輛馬車,沒掛牌子,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哪家的貴人。”
顧攸寧聽到這話也不在意。
雖說金台寺這些年不大像從前那般熱鬧了,但建國以來就有的寺廟,寺中不知擺放著多少勳爵的牌位,有貴人過來,哪裡是什麽稀奇的事?她也只是神情如常的囑咐道:“既是貴人,避著些便是。”
“是。”
半夏扶著人去大殿,眼看著外頭雨下得越來越大,問人,“那今日是供奉完就回家,還是在寺裡休息一會?”
顧攸寧看了一眼天空,早間還晴空萬裡的天如今已是烏雲密布,黑壓壓的仿佛傍晚,這樣的天氣即便下山也不好走,她把手裡的經書又藏好一些,免得淋到雨,然後收回眼簾,淡淡道:“等雨停了再走。”
半夏應好,又說:“那過會我找僧人去要間禪房,您這幾日都沒怎麽好好歇息過,回頭歇一會。”
“嗯。”
顧攸寧進大殿供奉佛經,又給了香油錢請人再點了幾盞長明燈,一概事情做完,半夏還沒回來,正好大殿裡有傘,她托小師傅拿了一把便自行往禪房那邊走去。
她時常來金台寺,自然不需要有人指路。
就是不知道半夏是在哪間禪房,心裡想著到那的時候再問一聲,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一個地方走去。
看著那個身影,顧攸寧怔了一怔,等反應過來,立刻小跑著追了過去,地上的積水濺在她繡著點點紅梅的白裙上,很快就暈染開來,白裙潔淨,泥水渾濁,就像一張白淨的宣紙上點了一筆本不該存在的墨,煞是可惜。
可顧攸寧卻全然顧不得了,她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追上他!
譚太醫……
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已經消失在眾人面前長達兩年之久,甚至被她認為已經離開京城的男人,竟然會在這個地方出現!想到那日和孔大夫說得那番話,顧攸寧的心中瞬間燃起了希望,若是有譚太醫幫忙,那小滿的病是不是……
想到這,
顧攸寧更是顧不得那些濺起來的髒汙泥水。
可這處地方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剛才那個身影轉過彎後竟然就尋不見了。
顧攸寧手裡撐著傘,因為跑得太急,外頭那些雨水順著風不著邊際的打在她的身上,鬧得她現在從頭到腳都被雨水沾濕了,長長的眼睫掛著水珠,眨一下就往下掉,落在精致明豔的臉上。
她就這樣四處張望著,正猶豫要不要出聲喊人的時候,半夏撐著傘出現了。
半夏剛從一間禪房出來,看到她站在小道中央還愣了一下,待瞧見她身上全是雨水,手裡撐著的那把傘有大半傾斜,隻籠統遮住了一點身子,她驚呼一聲,立刻跑了過去,一邊把手中的傘往人頭上遮,一邊拿出腰間的帕子去抹她臉上的雨水,嘴裡不住說道:“您這是怎麽了?頭髮和衣裳都濕了,快,快隨奴進屋去。”
原本目露迷茫的顧攸寧在看到半夏出現的時候,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她白皙纖長的手指緊緊抓著半夏的手腕,素來不染波瀾的臉上有著藏不住的歡喜,“半夏,你可知道我看到誰了!”
半夏被她這幅表情弄得一楞,訥訥張口:“誰?”
“譚太醫!”
顧攸寧緊緊抓著她的手,臉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我看到譚太醫了!”她說完,繼續往四周看去,嘴裡喃喃道:“我得找到他,找到他,小滿或許就有希望了。”
當初旁人都說小滿活不過三歲,可譚太醫愣是讓他活了這麽久。
雖然譚太醫曾經也說過,想讓小滿徹底痊愈幾乎不可能,但只要,只要能讓他多活幾年,只要別讓他在發病的時候那麽痛苦,那也好啊!心中那一把剛剛升騰起來的希望之火仿佛怎麽都熄不滅,她掙開半夏的攙扶繼續往前走,邊走邊朝兩側的禪房看去。
可每間禪房的門都關著,高高的院牆遮擋住裡頭的布景,她根本瞧不見那一門之後是個什麽情況。
半夏也從先前的怔楞回過神來了,她緊跟著顧攸寧的步子往前走,怕她又被雨淋到,高舉著傘落在她頭頂,同她說道:“主子,今天寺廟除了您以外,只有外頭那輛馬車的主人了。”見顧攸寧側目看來,她指著一間禪房,輕聲說:“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有人出入那間院子,如果您看到的真是譚太醫,那他應該是在那間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