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沒有半點星光,屋子裡全溶入了如墨的夜色中。
窗外時而有夜鳥古怪的叫聲,讓這氣氛變的更加恐怖。
秋葉紅縮在床頭,抱著被子,瞪大眼睡意全無。
也不知道這一次是生還是死。
果真是人品問題,瞧著一出出都是什麼戲!
屋外似乎有低低的交談聲,語氣時而高時而低,聽起來像是爭論。
爭論她的生死嗎?
「藥方。」看著地上痛哭流涕的軟骨頭,有人伸出手用僵硬的漢話喝道。
秋葉紅毫不猶豫的將頭點的如同雞啄米,「我這就寫,我這就寫……」
說著不忘加一句,「能為大爺們效勞,小女欣慰得很…」
這句話由人翻譯過去,讓幾個大漢你看我看你,竟然這麼簡單,讓他們準備的恐嚇拳頭沒有用武之她。
看著寫好的藥方,有人接過去遞給了站在人後的男人,秋葉紅低著頭悄悄看過去,認得是一開始就在屋子裡的那個人。
他同樣的大帽子大鬍子,看不出年紀,只是一雙灼灼的大眼在燭光下閃著寒光。
「就這個?」他看完了,抖了抖,問道。
秋葉紅討好卑微的笑,「大爺,這個是小女給的藥方,當時還有別的大夫也開了,不過那些小女卻是不知道……」
他盯著她看,微微瞇起眼,只著的秋葉紅冒出一頭冷汗。
「大爺啊,小女真的只是個獸醫……」秋葉紅又噗通跪下痛哭流涕,「俗語說,醫者父母心,自從得知貴國逢天災人禍,只恨不能盡力,今日承蒙大爺們看得起,小女願效犬馬之勞,盡醫者本份……」
看著眼前哭的一點美感也沒有的穿著打扮貌似大家閨秀的女子,再聽到翻譯的話,幾個人大眼瞪小眼,這跟他們想想的不一樣啊。
都知道漢人女子貞潔烈性,何況這又是個天朝宗室貴族,他們已經想好應對各種突然情況的辦法,什麼上吊咬舌捶牆,就是沒想到這個。
「小大夫,狡猾的很……」那男人哼了聲,眼中似乎帶著笑意,但卻依舊是寒寒的笑意,揮手帶人出去了。
秋葉紅裝模作樣的哭了一會,又驚又嚇,累了,擁著被子想辦法,想來想去,也只有敵動我不動,保命要緊的法子。
天色微微亮時,秋葉紅被拖出去,還沒看清院子什麼樣,就被塞進一輛平板車的夾層裡。
佝僂成一隻大蝦一般,秋葉紅的眼淚唰唰的。
「放心,暫時還死不了。」蓋上蓋子時,那男人伸手不輕不重的拍了拍她的臉。
秋葉紅立刻眼淚流的更歡,「小女願意為大爺效犬馬之勞,大爺對小女有再造之思,如再生父母……」
一團破布塞住了她的嘴,蓋子蓋上了,咚咚的似乎放下重物,一股刺鼻的臭味將秋葉紅包圍起來。
被顛地七葷八素熏得反胃的秋葉紅用各種語言,哼哼唧唧的問候了綁架自己這些人的祖宗後輩。
鞭子輕響,打破了清晨街道的安寧。
看著運糞車過來了,打著給欠的城門小兵伸著懶腰開門。
「老憨頭,今日這麼早啊……」
「是啊是啊,小哥。」趕糞車的老頭忙跳下去,顫巍巍的行禮,讓他檢查車。
「行了行了。」小兵擺著手,示意他快點走,「小爺我還沒吃早飯,聞著你這個,倒胃口。」
老頭嘿嘿笑著,忙趕著車走了。
馬車走出去好遠了,那股臭味似乎還沒散去,小兵揮著手,罵罵咧咧的說笑著。
「哎呀。」一個突然跳了腳,「什麼東西?」
天色才濛濛亮,只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湊到他的腳下,他這一聲讓那東西也嚇了一跳,嗖的跳開了,嗡的一聲低吼。
原來是一隻黑狗。
「是狗,」另外幾個就哈哈笑起來,「瞧你那膽子…」
那隻狗遲疑一下,在遠處轉了轉,還是衝他們走了過來。
「嘿,長的倒挺肥…」有人挽起袖子,眼中冒出饞光,隨手撿起牆角扔的骨頭,另一隻手在身後握緊了腰刀,「來,來,小狗,」
狗似乎受不得誘惑,慢慢的走過來。
「嘿,你瞧,這狗長的真難看…」旁邊看熱鬧的幾人看清了,都好奇的指著笑道。
「真他娘的怪,還是個歪頭……」
歪頭狗漸漸走進了,鼻子嗅了嗅擬乎在聞那骨頭的香味。
小兵大喜,就見那狗往前一跳,他忙著舉著刀砍下去,卻見那狗半路轉個彎一刀下去竟然撲個空。
「狗娘養的…」小兵力道過猛,差點栽倒,抬頭一看,那隻狗已經躍出城門去了。
再看手裡空空…
「狗娘養的狗崽子!」他大怒,卻也無法只得狠狠的罵了句,引得其他人笑得肚子疼。
多多狗狩獵從來不走空…
嘴裡啃著骨頭,東嗅西嗅,離開人漸漸多起來的官路,跳向坑坑窪窪的土路,撒腳狂奔半日,猛地跳上一個土溝。
溝下面朝下趴著一個老漢,糞車扔在一旁,屎臭味掩蓋了血腥味。
多多狗圍著糞車轉了幾轉,歪著頭四面看,旋即向西奔去。
頭上是玉宇無垠,腳底下一馬平川,春景迷離,微冷不熱,枯草泛黃,倒也是野外閒遊的好時候。
只不過此時被扯著踉蹌而行的秋葉紅沒有觀看四周風景的好心情。
搞了半天,不過是才出了京城的城門,照這樣子這群傻人真想將自己帶出國境?
爹一定會找到自己,這些人,一定不是爹的對手。
這樣想著,秋葉紅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喂」有人在後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秋葉紅一頭栽向前邊,撞在前面人的背上,鼻子痛的眼淚立刻下來,立刻在嘴裡咒罵。
「女人,一路上嘰嘰咕咕的說什麼?」身後那人將她揪過來,晃小雞崽子一般晃了晃。
當然是罵罵咧咧……
被塞著嘴,捆著手臂的秋葉紅堆起一臉的笑,沖此人點頭哈腰。
前邊有人伸手扯下她嘴裡的布。
秋葉紅立刻大口喘氣,覺得自己的嘴幾乎變成O型……
「識趣的別喊叫……」他冷聲說道。
「是,是,小女不敢,能為大爺效勞……」秋葉紅立刻滿臉堆笑感思戴德的說道。
「閉嘴。」他斷喝一聲。
秋葉紅閉嘴不言語。
「走。」有人在身後一推她,幾人又快步行走。
走了一段,幾人聚在一起,用蒙語交談,似乎在討論什麼,指指點點一番,那個漢話說的流利的男人大手一揮,指明了方向。
秋葉紅豎著耳朵聽,聽他們面對此男人時,最多的一個音節是糊塗 路……」
糊塗路,是匪首,這名字叫的……
「小大夫,別打什麼鬼主意..」糊塗路回過頭衝她寒寒一笑,再一次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秋葉紅立刻誠惶誠恐的要表達忠心…
「閉嘴!」糊塗路不給她這個機會,他的臉沉如鍋底,抬手在自己的胸前重重捶了捶,「早該殺了你!」
說罷轉身前行。
秋葉紅心裡咯登一下,那就是說,現在殺也不算晚?完了完了……
好悲催的命啊……
忽地身前身後的人停住腳,猛地四面看,互相用蒙語招呼。
一隻狗從溝壑裡跳了出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最近的一人。
「多多!」秋葉紅大喜,喊出聲。
她向衝過去,還沒抬腳就被人一把揪住。
多多狗咬住了那人的胳膊,那漢子發出一聲怒吼,一甩不得,旁邊一人舉刀砍了過去。
伴著那人的一聲叫,多多狗口裡咬著帶血的衣裳跳開了。
不待落地就撲向秋葉紅。
「多多,走,走,你快走…」
秋葉紅的目光還沒落在多多狗身上,就見那位糊塗路在一旁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短弓,伴著秋葉紅大驚呼叫,短箭嗖的一聲射過來。
躍到半空中的多多狗慘叫一聲,直直墜落下來,在地上抽搐幾下,不動了。
秋葉紅大叫,就要衝過去,卻被人死死拽著。
「這是狗,是狗,你們跟狗一般見識做什麼!……」
「……你們殺了我的狗,我給你們拼了!…」
「……多多,多多,你傻呀,你以前不都是見了危險比我跑的都快,你跑出來做什麼…你傻呀……」
看著驟然變的瘋狂的女人,大漢們倒有些不適應。
糊塗路幾步過來,一掌劈在秋葉紅脖後。
多多狗的身影在秋葉紅眼前晃了晃消失了。
「狗追過來了……」
「人一定也發現了……」
幾人帶著幾分凝重交談,糊塗路一揮手,制止他們說話,用蒙語說了幾句,隨後將秋葉紅一把扛在肩頭,指了個方向,一眾人大步奔跑而去,很快消失在荒野裡。
就在他們消失不久之後,荒野裡變得熱鬧起來,大隊人馬夾雜著狗吠疾馳而來。
「那邊!」
看著一隻大黑狗嗖的直衝這邊而來,史玉堂伸手一指,眾人忙跟隨而來。
「多多。」李青最先看到躺在地上的狗,不待馬停穩,就跳了下來。
大黑狗已經走到多多狗身邊,低著頭嗅,伸舌頭在它頭上舔舔。
「多多。」李青伸手將它半抱起來,觸手血染紅了衣袖,一隻箭穿透了多多狗的脖子,他的手忍不住抖起來。
眾人下馬圍了過來,四散開查看。
「這邊,侯爺,這邊,腳印住那邊去了……」
史玉堂立刻上馬,縱馬枉奔而去,眾人也忙跟隨。
李青將多多狗在懷裡晃了晃,覺得它似乎還有心跳。
「遇到緊急的刀傷呢,最重要的是一,止血,二,千萬不要隨意動傷口,拔出刀啊,箭啊的,有時候馬可能只是痛急攻心,暈了過去,這時候,一定要交給我們這樣的專業人士…」
李青的眼前似乎又浮現那姑娘半笑半認真的話。
「三七粉!」他大聲回頭喊道。
身後留下的幾個侍衛忙從腰裡的拿出,如今他們這些人都是固定帶著這些配置的必用藥。
李青胡亂的將藥粉髒多多狗的脖子上。
「你,將拘送到藥蜜庫去。」李青站起來,抱起狗遞到一個侍衛手裡。
這隻狗死了…
侍衛觸手感覺封到,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應聲,抱著狗轉身要走。
「慢著。」李青突然喚住他,伸手到多多狗嘴邊。
多多狗的嘴裡,死死的咬著一塊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