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即將做空中轉體兩週半動作的前田千晶,金澤賴子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千晶抬起右腿,跳了起來。旋轉的動作不錯,但是著地時有些不夠平穩。
賴子把賣克風提到嘴邊。
「速度太慢,起跳力度也不夠!」
可能是聽到了指示,千晶加快了滑行速度。組合跳這個環節她做得不錯。
在「滑冰訓練場」裡練習滑冰的中小學生,加起來有20名,其中中學二年級的前田千晶表現最突出。可以說,賴子把賭注都押在了千晶身上。無論怎樣,她希望能讓這個孩子有朝一日站在世界舞台上——她打心眼裡這麼想。
這時,小學生指導員石原由裡走了過來。
「金澤老師,您有客人。」
「這時候,誰啊?」
「……好像是警察。」
「警察?……」
石原由裡指了指身後,門口站著兩個穿風衣的男人,其中一個看到賴子之後,點了點頭。她感到一團黑霧正在胸中瀰漫開來。
刑警自我介紹,一個叫草薙,一個叫牧田。看得出草薙的職位要高一些。在擺放著自動販賣機的休息室裡,賴子和他們面對面坐了下來。
「請恕我直接進入正題。您認識犯罪嫌疑人小杉浩一嗎?」草薙問,「還有他出事的事情,您如道嗎?」
想到這個時候裝糊塗並非上策,賴子答道:「嗯,知道一些。」
「請問您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知道他出事的?」
「什麼時候來著?啊,可能是第二天吧,我是看電視新聞才知道的。」
「您很吃驚吧?」
「那是當然的了……」
「是因為這個打擊,您才請假休息的嗎?」
「啊?」
「剛才我從您的辦公室那裡瞭解到,案件發生的笫二天,您沒有來上班。這對於首席教練員的您來說,可真是很少見啊。」雖然他語氣比較柔和,但卻不留任何餘地。
我必須頂住——賴子心裡想。這一步頂不住的話,一切就沒有意義了。「我只是身體不舒服,和小杉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您和小杉嫌疑人的關係好緣不是很一般吧。據我所知,即使沒有採訪任務,他也經常來這裡。」
「他只是關注著我們這裡的前田千晶,又不是來找我的。」她的聲音不由尖銳起來。
「是嗎?但是案件發生在這個月10號和11號之間的深夜,聽說1O號那天你們俱樂部沒休息。請問當時您去哪裡了?」他用很平淡的語氣,拋出了這個其實是很尖銳的問題。
「我說過了,我那段時間身體不舒服,那天一直在家待著。」
「一步也沒有外出嗎?」
「是。」
「如果您能證明這一點就好了。」草薙的眼睛逼視著賴子。
賴子皺起了眉頭。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那天幹了什麼壞事嗎?」
一瞬間,草薙刑警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案發當晚,有人在一個奇妙的場所目擊了疑似你的身影。就是在小杉嫌疑犯的住處附近。但是目擊者並沒有認出你來,而是錯看成了長井清美。」
彭——賴子的心彷彿被重重一擊。
「真是好笑,我為什麼要去那裡?」說這話時,她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
「我們考慮,你是為了給小杉製造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
「什麼……」
「我們的推理是這樣的:你打算化裝成長井清美的樣子,在那天半夜1點左右到小杉嫌疑人家,當然他並不在家,在他家的,是受他之托來替他看家的山下。山下並不認識長井清美,所以如果你自稱是長井清美的話,也不會引起他的懷疑。只要山下回答說小杉不在家,你就打算離開他家。另一方面,就在稍稍靠前一點的時間裡,犯罪嫌疑人小杉已經把真正的長井清美殺害了,並且還偽裝成自殺的樣子。他還和同事約好半夜1點匯合,去大阪採訪。如果一切都成功的話,小杉犯罪賺疑人就有了完美的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當然,警察會把長井清美的照片拿給山下看,問他來的是不是這個人。但是人的記憶力是比較含混的,打扮與裝束完全不同還好,一旦服裝、髮型、化妝的方式都相以,並且年齡和身材都相仿的話,山下一般判斷不出之前來訪的是另一位女性,你們賭的,就是這種記憶的模糊性。」
「別開玩笑了,我有理由那麼做嗎?」賴子拚命地想保持冷靜,但是聲音卻在絕望般地顫抖。
「你有手機吧,」草薙問道,「疑犯小杉也有手機。我們查證過了,那晚1點15分,他給你打過電話,通話時長大約5分鐘。請你告訴我,你們談了什麼?」
電話——
賴子回想起了當時手機的呼叫聲。由於擔心會留有通話記錄,所以他們事先約好,沒有重要的事情就盡量不用電話,結果電話還是響了。當時她的直覺告訴她,他那邊的計劃也失敗了。
賴子低下了頭。她心裡想著如何扭轉這種被動局面。但是,面對這個肯定已進行過縝密調查的刑警,怎樣才能辯解清楚呢?
同時,她開始考慮讓他一個人承擔所有罪名的可能性。
但是草薙緊接著問:「事件的起因,是那起肇事逃逸事件吧?」
賴子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面對的是草薙柔和的眼神。
看到這裡,她心裡築起的那道防線終於崩潰了。
草薙說得沒錯,所有這一切都源於那個寒降夜晚發生的事故。
她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那種地方突然橫芽馬路,而且當時賴子滿腦子想的都是最近狀態不佳的前田千晶的事,所以她踩剎車時晚了零點幾秒鐘。借助前燈的光線她看到有個人被撞飛了。
她馬上下車查看了情況。倒下的是一個男子,看起來已經不會動了。他已經死了。
「是我殺了他——」她渾身的血液開始逆流。
回過神來之後,她逃離了現場。「對不起,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在心裡反覆替自己辯解著。
「警察早晚會找上門來的——」這種想法此後一直支配著她的內心。
但是警察並沒有出現,倒是長井情美出現了。
她給賴子看了一張照片,賴子從那個地方下車時的情形被拍得一清二楚。當時賴子確實感覺有一道光閃了一下,但她沒想到是有人拍了照,並且她當時也沒有工夫去確認這些。清美拿給她看的那張照片中,連夾克上印的滑冰俱樂部的名字都很清晰。由此不難想像清美是怎麼查清肇事者身份的。
「你暫時先給1000萬吧,」清美說,「這是封口費。」
「暫時是什麼意思?我給你以後,你還要繼續勒索我嗎?」
「這就說不准了,到時候再看了。」
賴子說,她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清美說分期付款也可以。
「你可得快點,我信用卡上的透支越來越多,正愁著呢。」清美的語氣甚至聽起來有些天真。
過了幾天,賴子取出了200萬存款交給了清美。
「等你再有了錢,可要記得跟我聯繫。要是你讓我等得太苦,我會過來催的。」清美把一沓錢丟進包裡。
這樣下去可不行,一輩子都會被她死死纏上的。苦惱之餘,賴子找小杉商量。她和小杉1年前開始有了特殊關係,但是兩人一直牢牢保守著秘密。
聽了肇事逃逸和被勒索這兩個難題後,小杉的表情相當痛苦。但他最後還是對楚楚可憐的賴子說:「好吧,讓我來想辦法。」
這句話對賴子來說,不啻為支撐起她所有希望的精神支拄。
但是小杉所構思的,卻是一個欠斟酌的計劃。他想先接近清美,混熟後再奪回賴子肇事逃逸的證據。但對於缺乏同女**往經驗的他來說,這不知有多難。
這期間,清美又往賴子那裡打過催促電話,威脅她這個月至少要再拿出200萬,否則就把照片選到警察手裡。
最後下定決心的是小杉,他說只有讓清美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一種辦法了。
「可是,這能行嗎?」
「能行的。我到目前還沒有失策過呢。」
小杉的計劃比較複雜。最讓賴子吃驚的,就是他讓她化裝成清美來小杉家。
「沒關係,我雇的山下這個人,很大大咧咧的。因為你和清美體形比較相似,所以只要服裝和髮型相同就能騙過他。」
「什麼服裝?」
「黃色是她的代表色。只要穿著黃色的衣服所有人都會覺得山下看到的女人是清美。」
「但如果那和她死時穿的在服不一樣,警察不會懷疑嗎?」
「清美會死在自己家中,所以他們只會認為,她是回家後換了其他的便服。萬一她穿著其他顏色套裝的話,我會想辦法給她換掉的。」
兩人還商最好,在賴子見到山下後,要盡量露出憂鬱的表情,告訴山下她是來找小杉商量借錢的。這都是為了製造小杉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同時也是為了將清美的自殺偽裝得更加逼真。
將清美的死偽轉成自殺,聽起來就很危險——他先埋伏在清美家門口,等她回來後用進藥使她昏迷過去,再用她的鑰匙開門進屋,找出賴子肇事逃逸的證據,最後再把她的手腕割開,把她浸在浴缸裡。
他說這雖然危險,但必須這麼做,否則他們將失去一切。
既然他這麼說了,賴子也只好順從。所有的責任原本都在自己身上。
案發的那個使晚終於降臨了。
她坐出租車來到小杉家附近,做著深呼吸走向了小杉的家門。還有幾分鐘就到深夜1點了。
她做好了按門鈴的準備,但就在這時裡面傳來了輕微的說話聲:「喂,山下,你睡著了嗎?」——聽起來像是這樣的內容。
她馬上意識到還有另一個人在,同時感到有些焦慮。如果裡面不只一個人的話,危險係數就會增加。
這時房間的燈熄滅了。
賴子來到窗前,想窺探下裡面的情形——到底是誰在裡面。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與黑暗中另一個男子的視線對上了。對方還小聲地喊道:「清美——」
看來對方認識長井清美,她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刻匆匆忙忙離開了那裡。在她來到街上彎下身子時,她聽到了比先前更大的喊聲——清美!
之後過了不久,她便接到了小杉打來的電話。
「對不起,失敗了。」他的聲音如同從井底下傳來一般陰沉。
「沒殺成嗎?」
「不是,殺成了。」停頓了一下,他又說,「我把清美殺了。」
「那還……」
「我沒能把她偽裝成自殺。在那個過程中她睜開眼睛叫了起來,我只好……」
「怎麼會……」
「不過沒關係,我找到了那份證據,找到後馬上就銷毀了。她手腕上的傷口,也已經被我偽裝成了以前的舊傷口。」
賴子咬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那邊怎麼樣?」
「我這邊……」賴子把情況說明了一番。家裡會有兩個人看家,這一點小杉也沒有料到。
「是嗎?不過也沒辦法了,聽天由命吧。」
「我們的結局會怎樣呢?」
「別害怕,肯定不會出事的,」他硬裝出輕鬆的聲音。
但是運氣並沒有站在他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