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竹轩说得半遮半掩的,青年也不起疑,只全盘皆信的与他闲聊着。
换完衣裳,青年掀帘走出来,英俊挺拔,相当正派,邵竹轩看了他半天。青年一并拿了碗筷,过来盛饭给他,手脚很麻利。
这青年二十一二的模样,应是入这行也久了,青年入行时间这点,邵竹轩也不是单看年龄,而是青年**上半身上船扯衣服披上身时,邵竹轩发觉他腰背上不少的疤,甚至腰侧还青了一块。
邵竹轩不喜欢女人,把各地南风馆逛得如数家珍,因而心里清楚,天底下如今的风气,玩男人的嫖客里头,有特殊嗜好的占着很大一部分。很多人玩男人,是看中男人皮实,耐操,轻易玩不死。
这种没鸨母龟公高个顶着的暗娼,价格低廉,接的客往往良莠不齐,很多死在街巷暗处、荒郊野外的,臭了都无人发觉,尸身搬去官府,连指认的人都没有。
邵竹轩从前为写青楼花魁与高门公子的艳情话本,曾专程找过几个年轻时很有姿色,年老为人所弃,慌不择路又做暗娼的人。后来话本刊印,程竹轩依约为他们送话本成本,却只找到一两个,其余的都失去了踪影。
青年这样的相貌,又年轻力壮,瞧盛饭动作,如今还没好吃懒做,却入了这行,实在可惜了。邵竹轩也在心里笑了一下自己这天底下人都有的毛病,劝娼从良。
对坐着吃饭的时候,邵竹轩眼睛从青年脸上挪不太开。邵竹轩见过没接任楼主的上官阙,上官阙那相貌,当得起无懈可击这四个字,邵竹轩一眼荡魂,念想了很久。
只是上官阙的俊美又极令观者自卑,上官阙本人虽脾性温和,这样的俊美却在无形中拒人千里,令人自惭形愧。邵竹轩分毫不敢招惹他。
男人嘛,床上的人是一回事,尊重的人又是一回事。邵竹轩甚至早就筹划写一部给上官阙正名的话本。
如今这次被易梧桐打发来京城,还愿意跋山涉水来,就是为的见一见上官阙。等见了面,他还准备提出写正名话本那事,多留一段时间。
写这种东西,当然要与当事人聊一聊天。与上官阙多多交往,正中邵竹轩的下怀。
眼前这青年并非上官阙那样无可挑剔的相貌,但就是举手投足都英俊得一塌糊涂。还是那种所有人都愿意与之亲近的英俊。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他要有这副相貌,想要谁还不是勾勾手就来,哪里还用往南风馆逛。
邵竹轩看得心中直痒,吃着饭,开始套近乎:“你赚的钱糊得了口吗?”
韩临一愣,以为他是觉得饭菜太简陋,自己做得难吃。
他好歹算是招待客人,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吃饭能吃饱就行,不怎么在乎味道。”
韩临的月晌足够寻常一家过一年,只是钱都送到京城闹市那个家宅中。他就算因为懒得回家取而手里紧张,也是随要随到楼里支。上官阙早交代下去了,让账房随意给他,他这几年没再缺过钱。
这说辞像是吃不起好饭的人为面子讲的,邵竹轩听了,也只觉得他这是在强撑,心想这荒郊野岭,泊在这里,生意确实不会太好。
邵竹轩问:“你知道暗雨楼吗?”
韩临脸上的笑一僵,他最近到哪里去,见任何人,都不愿意道出自己的真名实姓。他这个臭名声,手里血债这样多,被人用别样的目光注视其实他理解。但他还是不能习惯。
谁都不会真正习惯自己被讨厌。
邵竹轩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见识短,真不清楚,便接着介绍暗雨楼多么厉害,如今与山城的无蝉楼如何分踞南北,接着又有意向他透露自己的厉害:“我这一行,就是受暗雨楼相邀,来见暗雨楼楼主上官阙。”
韩临一愣,抬起脸来,目光在邵竹轩脸上停留了半晌。
前一阵师兄对他讲过,因为邵兰亭和易梧桐那事,邵兰亭的二弟要到京城一趟,说邵兰亭与易梧桐和离。联系到这人前后说的,又姓邵,又是为他哥的事而来,韩临确定这人便是那个有名的话本先生,邵家二少爷,邵竹轩。
邵竹轩却以为韩临听了他说的,对他由心而发出敬仰,笑着继续增加自己所说话的可信性:“你见过上官阙吗?总听过这个名字吧,现在谁不提他啊。他生的啊,真是世间少有,我两三年前见过他一面,至今都不忘。”
韩临低下脸去扒饭,只嗯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见到韩临,据说他相貌也是人中翘楚。”邵竹嗤笑了一声:“天底下怎么有那么巧的事,楼主生成那副模样,副楼主也是个帅哥。我瞧啊,就是大家伙天天见五大三粗的人见多了,好不容易见个年轻人,武功又不错,就捧着,硬捧出来了,连相貌都要吹。”
说到相貌这种在意的事,邵竹轩又往底下说了好多:“我之前去山城捉我哥的时候,见到挽明月了。我哥认识他,让他来劝,但他其实也觉得我哥和我嫂子断了好,同我只聊了会儿天。因为他俩打小就认识,聊天时候他还为韩临说了好话,说他确实俊。挽明月这人形貌一扎眼是真的吸人,他都称赞了……我这次来也是想求证一下。”
韩临当面听人编排自己,继续嗯嗯啊啊尴尬赔笑:“是啊。”
韩临是知道邵竹轩不喜欢自己的,邵竹轩在书里也编排过他,偏巧那本书他也看过。
邵竹轩在某个话本虚构了一对师兄弟,那个师弟,对师兄为他做的所有事都全部心安理得地拿来,却分毫不感谢他师兄,最后还要把师兄推去接受众人口中的指责。就差把韩临的名字都写出来。
对此韩临并不生气,甚至把那话本看了三遍,把师兄弟那段看了十遍以上。很少人会有邵竹轩这种想法,大多数人在暗雨楼这事上,都跳过了韩临,去指责上官阙。韩临一直很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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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一段含沙射影的指责,与上官阙这事被人讲明,来说自己的不是,韩临难得有点爽快。他憋在心底的内疚给别人说出来,他便能用外人的视角在心中为自己辩解——
“师弟没有求师兄救。”
“师弟宁愿自己死在监狱里。”
这样无耻的自陈缓和了韩临的内疚,所以他一直对写这段书的邵竹轩很有好感,想着借机见上一见,好好聊聊。只是一直担心他抵触自己,不愿意同自己讲话。
却未想到如今阴差阳错,竟在这么合适的时机会了面。
韩临并不准备向他表明身份:“你好像很不喜欢韩临?”
邵竹轩很看得上上官,有上官貌美的因素,为此有些气不过。明明救的是韩临,上官为什么要背这个黑锅。
“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我没见过的人啊。”邵竹轩回的很快,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在讨厌一个他没见过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