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珠望了眼黑沉沉的天色,夜雨漫無邊際,遠處的林木簌簌作響。
她緊了緊雙手:“也不知宮裡怎麽樣了……”
……
與此同時,皇宮。
雖是雨夜,卻因為國宴的緣故,整座宮廷燈火明光亮如白晝。
用以置辦國宴的祥樂殿上,歌舞都已作罷,殿中數百桌食案翻倒傾覆,酒菜更是狼藉地灑落滿地,和血水與殘肢斷臂混合在一處,形成了令人作嘔的味道。
文武百官神色惶恐地站在殿側,更有膽怯的文官已然嚇得癱坐在地。
裝配著精良細鎧和兵器的一支軍隊,就鎮守在殿上,每個士兵都同樣挺拔高大,面容沉穩威嚴,顯而易見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
蕭衡面無表情地站在禦階上,宣告著今夜這場宮變的勝利者是誰。
殿下有一張完好無缺的食案。
蕭允佝僂著坐在食案上,白日裡看起來精神煥發的面容,如今已是頹敗不堪。
他發髻散亂,幾縷長長的亂發從額間垂落,衣襟上濺了血漬,顯得十分落魄失態,襯著這一夜的兵敗,有種老態龍鍾之感。
他重重咳嗽了幾聲,慢慢抬眸盯向蕭衡,啞著嗓子冷笑開口:“不過是個流淌著異族血脈的雜種,你也配站在這座皇宮裡?縱使今夜兵敗,可朝野上下依舊容不得你,天下百姓依舊容不得你!”
蕭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毫無憐憫。
如他所料,蕭允果然在國宴上發動了宮變,
不止要誅殺他,連他扶持起來的新帝,也想一並誅殺。
他特意帶了從前的大皇子司馬瑾進宮,指責司馬長樂登基為帝是越過兄長,是名不正言不順,是與他蕭衡相勾結意圖篡國。
他為他們安排了好大的罪名,恨不能立刻讓他們血濺祥樂殿。
不僅如此,他還把他的身世公之於眾。
如今朝中百官,都已知曉他的身世了。
可那又如何?
他提前安排了最精銳的一支心腹軍隊藏在偏殿,蕭允發起的這場宮變,最終還不是以失敗告終?
他冷淡道:“他們容不容得下我,不是相爺說了算。”
蕭允大笑起來,指著四周的文武百官:“那你問問他們,他們可容得下你!我泱泱大國正統朝廷,決不允許一個骨子裡流淌著異族血脈的雜種當權執政!”
蕭衡垂下眉眼。
雜種……
原來在他曾經視若神明的父親眼中,他一直都是個“雜種”。
他忽而輕輕一笑,掃視文武百官:“你們可容得下我?”
百官心思各異,在滿殿的軍隊面前屏息凝神,猶如寒蟬噤聲。
不知過了多久,高座上突然響起一聲“容得下”。
眾人尋聲望去,那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天子,一臉堅定地站起身:“朕信郡公,信他對江山社稷的忠誠,信他對萬民百姓的憐憫!胡族霸佔北方疆土的這百年間,胡漢通婚早已融合,哪裡分得清彼此?更何況,正因為咱們是泱泱大國,所以才該有容得下別族的氣量!丞相飽讀四書五經,怎生如此小家子氣?”
一番帶著稚氣的話,令本就安靜的大殿更加鴉雀無聲。
司馬長樂握了握拳頭,崇敬地望一眼蕭衡,又道:“再者,既然郡公一早就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那麽如果他想謀反,早在洛陽時就反了,何必等到現在?可見蕭丞相所言不實,乃是聳人聽聞!”
百官們各自思量,竟覺得甚是有理。
蕭衡在洛陽時擁兵數十萬,要反早就反了,何必等到現在!
他畢竟是在南朝長大, 讀的又是漢人寫的書,骨子裡大約還是熱愛這片疆土的。
思及此,眾臣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司馬長樂和蕭衡這邊,紛紛指責起蕭允:
“盜竊別人的孩子,教唆他對自己的故國和父兄下手,如此才是不仁不義吧?”
“不錯!蕭丞相看起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不成想竟然能醞釀陰謀長達二十年之久!如此心性,實在令人害怕!”
“……”
晚安安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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