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衡仍舊眉眼淡漠,像是早就知道他們會選擇站在自己這一邊。
畢竟,他的軍隊還圍著這座殿呢。
蕭允老臉鐵青:“你們——”
他氣急敗壞,一口老血哽在心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名年輕的臣子拱了拱手,輕聲提醒:“相爺,如今已是天下太平。”
已是天下太平。
既已天下太平,又何必再起爭端?
又何必去管,給天下帶來太平的那個人究竟有怎樣的身世和過往?
祥樂殿宮變的這一幕,終於落下帷幕。
百官散場之後,內侍們魚貫而入,小心翼翼清理滿殿狼藉。
蕭衡陪著司馬長樂進了內殿,正要開口解釋自己如今的立場,卻被司馬長樂激動地拽住袖角。
司馬長樂仰起頭:“郡公憑一己之力以弱勝強,奪回北方大片領土,打了那麽多場勝仗!朕每每收到前線捷報,都十分歡喜崇敬!聽聞郡公約束軍隊,對兩國百姓皆都秋毫無犯,朕每每聽聞,就更加敬佩郡公治軍有方!朕想著,哪怕郡公想要這天下,朕也該雙手奉上,郡公是配得上坐擁天下的!”
少年語氣激動,眼中滿是閃閃發光的星芒。
虔誠至極,崇敬至極。
蕭衡愕然。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回過神,失笑道:“陛下謬讚。臣的阿娘亦是漢人,對臣而言,南北皆是故土,陛下亦是君王。”
他站在繪製著萬裡山河的屏風前,挺拔如松,眉目端正。
放松時周身有種瀟灑不羈的風流氣度,比世間任何人都要自由落拓。
司馬長樂很明白,這樣一個人,是萬萬不可能謀朝篡位的。
他不願意被拘束在小小的宮廷裡。
即便把皇位送到他面前,他也會搖手拒絕。
少年對他又欽佩幾分,隨即認真道:“聽聞郡公進入洛陽之後,曾有幸見了穆王爺。穆王是郡公的阿父,趕在他亡故前見上一面,也算是此生的幸運。”
蕭衡想起那個臥病在榻的男人,不由沉默。
他彌留之際,曾緊緊握住他的手。
那時他已是神志恍惚,在榻上淚流滿面,對著他的臉不停呢喃:“樂漪……樂漪……我好想你,我好想咱們的孩子啊……我想了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明明貴為一國王爺,卻未曾另外娶妻生子。
該是怎樣的情深義重!
聽聞他神志清醒時,一直反對兩國戰爭,主張通過和平手段來解決爭端。
這麽一個人,絕不是戰爭的罪魁禍首,更不該成為戰爭的犧牲品。
蕭允想要報仇,實在是找錯了對象。
蕭衡想著,眼底浮現出凜冽寒意。
他問司馬長樂:“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蕭丞相?”
司馬長樂皺了皺眉:“蕭丞相當初扶我上位,原來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扶持的,竟是皇兄。皇兄明面上拒絕皇位,可背地裡卻和丞相勾結,意圖在天下一統後直接坐享其成。天底下,沒有這麽好的事!”
躊躇半晌,他道:“我打算褫奪蕭允丞相之位,余生監禁蕭府,不得外出。至於皇兄……同樣褫奪皇族身份,監禁大國寺。”
這已是非常仁厚的做法了。
蕭衡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判決。
宮裡的瑣事還需要他來處理。
他想了想,先喚來問柳,讓他拿著自己的腰牌信物回蕭府,把裴道珠接去金梁園。
蕭家,他畢竟不想再踏足了。
等徹底收拾完殘局,殿外的夜雨漸漸停了,已近破曉的時辰。
蕭衡策馬,從宮中一路疾馳向金梁園。
天際露出魚肚白,園林裡縈繞著絲絲白霧,草木扶疏山水如畫,花枝上凝結著厚厚一層露珠,隨著清風吹拂,與花瓣一起簌簌落了滿地。
蕭衡徑直回到望北居。
遠遠的,就瞧見穿著素紗羅襦裙的女郎,跪坐在廊下煎茶。
她赤著雙足,挽一條天青色披帛,脖頸和胸前的肌膚凝白如雪,梳光潔鴉黑的高髻,幾綹蓬松微卷的劉海兒搭在額角,唇紅齒白鳳眼嫵媚,鬢邊簪一朵白山茶,更顯整個人嬌豔欲滴。
“阿難……”
要開始收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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