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叔推荐的这家河粉店,和宝华楼也就隔了两条街。
这条街更加拥挤,铺面一个接着一个,头上的招牌纷繁杂乱,一个黄底红字的招牌上,Logo是一条男士的内裤,名字“男爵夜总会”,它边上的照片,白底红字“肛瘘专科”,这可真是贴近需求了。
这家河粉店在这个街区有一间小小的铺面,没有招牌,里面六张板桌,门口佝偻的老阿公在下河粉,里面矮小的阿婆收拾碗筷,擦桌子。
卤猪蹄和卤小肠的香气就是最好的招牌,里面没有空位。
岳宁看了一圈,有一张四人桌,一对中年夫妻已经吃好了,她赶忙去占了位子,跟岳宝华说:“爷爷,我要加小肠。
她往外看了一眼,有个狗仔还真敬业,站在一块写着“欢迎参观,鬼妹、陀地五十,北姑三十,马拉泰国二十”的牌子边,继续偷拍。
岳宁低头翻报纸。哎呀!刚才失策了!这份她在高楼啜乔君贤的报纸,已经看过了,她换一份。
这份是说她拿着大喇叭喊的,“衰徒跪求原谅,牧羊女狮子吼拆穿意图”
以后牧羊女就成了她的名字了吗?算了!算了!总比鸭女王的好。
“报纸借我看看?”同桌的一个男人问。
岳宁从下面抽出那张她多买的报纸递给他,头也没抬,继续看自己的花边新闻。
“别的北姑都在辛苦?钱,开价四十,二十都愿意干。这个西北来的牧羊女厉害,不知道靠什么法子,勾上了乔家公子,就是做不了少奶奶,那以后也不要过到处?钱的苦日子了。”同桌的那个男人感慨,还问,“你说是不是?”
岳宁头都没抬:“在男爵夜总会混最底层,赚的钱不够治肛瘘,连张报纸都要问人借的人,没必要为难核桃仁大小的脑子想这些。”
“你说什么?”这人反应过来怒瞪她。
岳宁抬起头:“我说你在夜总会里混得差。有问题?”
“谁在夜总会上班?我是巴士司机。”这人涨红了脸。
小小铺子里的人都已经认出了岳宁,外头的狗仔见到这里有事,没有短跑冠军的速度,也有短跑冠军的态度,第一时间对着他们拍。
“你下班了兼职啊!”岳宁笑着站起来爷爷端过来的河粉。
“你有证据吗?”
“哪个兼职卖屁股的用真名?Andy、Tony,随便用个花名就行了。”岳宁放下河粉,看着脸涨得通红,马上要爆发的男人,“我说到这里,你打算怎么办?脱裤子让大家看,其实你没有肛瘘吗?这时候有人会拿放大镜看,找你屁股上的些许痕迹,
来证明你卖屁股是真的。他们会枉顾你有家有口,是个老老实实挣钱的巴士司机这个事实。从你第一句对我的恶言开始,就开始了这样的趋势。很多人故意看不见,我爷爷是宝华楼的老板,他的积累,哪怕我什么都不干,我也能生活无忧。他们也
会忽视,我有手艺,有白手起家的能力,根本不会饿死。只会像我刚才往你头上泼的脏水一样,死命地往我头上泼脏水。”
这人嗫喏:“我只是随口说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随口没问题,但是要有分寸。”岳宁接过爷爷递给她的筷子,“比如,我到底亲没亲乔君贤?这就可以问。”
有人就问了:“那你到底有没有亲?”
岳宁拿着筷子,笑着挑眉:“一路上好多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不能厚此薄彼,统一回答:我答应了《卸下心防》节目的邀请,揭开这个谜底。欢迎大家收看,节目收视率没有创新高,一定是我不够努力,你们不够八卦!”
全场笑声不断,岳宁催促他们:“快吃呀!吃好了就走啊!别耽搁阿伯做生意。”
“你也快吃,你再不吃,古婶要来收你碗筷了。”岳宝华催孩子。
吃马上吃,岳宁低头看河粉。
这个河粉量很足,半边是酱红色一块卤猪蹄和好几片卤小肠,另外半边四个肉丸、现烫肉片和碧绿的枸杞叶,都已经看不出河粉了。
她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用鸡骨架和猪骨熬的汤,她吃卤猪蹄,卤得很有滋味,虽然是冻肉,调味到位了,也可以了。
她一样一样配菜吃下来,嗦了一口粉,河粉用的是新鲜的,可以!可以!
“怎么样?”岳宝华问。
“在现有的材料下,已经做到极致了。”岳宁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下河粉的老阿公。
岳宝华说:“这么一碗河粉才一块二。”
“啊!这也太便宜了。”岳宁已经开始了解港城的菜价,对比港城人的收入,这个价格未免太便宜了。
有人说:“古伯的河粉,可能是港城性价比最高的了。这么低价其实没必要。其实现在大家收入都上来了,略微涨点,不会影响生意的。”
古伯听见了他们的话:“都是老街坊邻居了,你们来吃就是看得起我,一天下来,够家里开销,过日子就好了。”
“宁宁。”兰姐和一个瘦高个,戴着眼镜年轻人从外头进来。
岳宁招手:“兰婶婶早!”
同桌那个巴士司机吃好了,他站起来:“慢用。”
“拜拜。”
他们这里位子空出来,岳宁收了报纸放在角落:“兰婶婶,这里。”
“阿杰,你先去宁宁那里坐。”兰姐去买河粉。
年轻人坐下:“华叔好!”
岳宝华回:“好。”
阿杰见桌上还有没收掉的碗筷,他收了起来,端到里面,“古婶,来擦一下。”
古婶过来擦桌子:“阿杰在家呢?”
“今天学校上午没课。好久没来古伯这里吃河粉了,想吃了。”
古婶可能年纪大了,有根掉桌上的河粉没擦掉,阿杰接过古婶的抹布,帮她擦了,再去洗了手,过来坐下。
岳宁顿时对他好感倍增,难怪兰姐一直吹自己的儿子。
兰姐边等河粉边说:“阿杰,这就是华叔的孙女,宁宁。”
阿杰看边上的报纸说:“久仰大名。”
“我也是呢!听兰婶婶说你好优秀的。”岳宁说。
阿杰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我妈夸张,别听她瞎说。”
“我说总归可以吧?我们那条街上,这几年考上港大的,有几个?”岳宝华说道。
阿杰羞涩地笑。
有个大叔吃好了,低头问正在啃猪蹄的岳宁:“报纸上问,如果你去打拳,赔率是多少?这个可以问吧?”
岳宁松口,猪蹄落碗里,仰头说:“你买我的话,一定是底裤都输掉。”
“为什么?”
“我不知道规则呀!也不会去了解规则。我是爷爷的乖乖孙女。只会做好宝华楼的传承。”
得到答案的那位笑着说:“慢慢吃。”
阿杰见兰姐那里河粉好了,他过去帮忙端,母子俩端了河粉过来。
“阿杰,宁宁说要考大学,想问问你。”兰姐坐下就跟儿子说。
“是我听见兰婶说你考了港大,我刚来港城,不知道港城怎么考大学。”岳宁说。
阿杰点头:“我不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其实港城就两所大学是可以授予学士学位的。其他的都是专上学校。我读的是英中,我对中文考试不熟悉。最多给你考港大的参考,港中文的话我也不太懂,完全是两条路的。”
“我就是打算参加英文考试。”
“啊?”阿杰听得愣了,英文脱口而出,“你确定。”
岳宁用英文回答:“对,我有基础,但是我不知道这里考什么内容,我打算用一年的时间熟悉这里的考试规则。”
阿杰只是下意识这么说,在港大念书,都是英文授课,已经习惯了。他没想到岳宁居然用英文回了,很流利,除了有一点口音。不过谁没有口音,他的英文也带有港味。
他笑了起来:“那可能真的只要熟悉这里的考试规则。其他科目的话......”
他是经历过考试的人,而且还是以高分考取商科,说起来头头是道,一碗河粉的时间哪里能说完?
“我们不耽搁古伯做生意了。回去再说?”岳宝华说道。
阿杰站起来,伸手收了碗筷,帮阿古婶送过去。
他们四个一起往回走,阿杰问了岳宁一些理科的情况,他笑着说:“去年考完试之后,那些资料我没舍得扔。”
“他啊!家里就这么大。说什么都不舍得丢那些资料,占着地方。”兰姐无奈地说。
“好啊!谢谢了。”岳宁感激地说。
“不客气,都是街坊,如果没有大家帮忙,尤其是华叔,没有他的帮忙,我也未必能读大学。”
岳宁不知道具体原因,想来也是爷爷给人帮助了。
四人走到街口,岳宁见一辆奔驰车正在倒车,跟阿杰说:“不要在车屁股后。”
谁知道车里的司机是新是老,会不会油门当刹车?总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
阿杰往她那里靠了一下:“哦,谢谢!”
奔驰车停稳,车门推开,乔君贤从车子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看见乔君贤,岳宁快步走过去:“我刚刚吃早饭回来。你不是说九点左右吗?”
乔君贤的目光无法克制地落在岳宁身后的阿杰身上。
兰姐说:“华叔、宁宁,我们先进去了。”
“好啊!”
岳宁跟阿杰说:“阿杰,等下我去找你。”
“我给你整理好了,送过来。”他笑着说,“我家好小的。
岳宁笑着说:“麻烦了,谢谢啊!”
兰姐母子先进去。
岳宁伸手接过乔君贤手里书,没有注意到乔君贤的目光一直跟着阿杰。
她的心思在偷拍的狗仔身上:“狗仔真敬业。”
乔君贤烦躁地说:“抱歉,给你带来麻烦了。”
这会儿九点还没到,服装店大叔的大喇叭已经叫了:“本港服装厂出欧洲单多余,清仓甩卖。T恤衬衫长裤短裤通通都有……………”
岳宁指着服装店门口的牌子“营业时间:早十点到晚八点”
“你看看现在才几点。一体两面吗?阿叔都起来做生意了。你这何尝不是在给我带生意?宝华楼停了这么久,我不是一直说热度吗?生意不是来了?再说,这种麻烦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小杨沟的时候,田枣花逼我嫁给她家二傻子不成,造谣
我克夫。阿根叔带我杀猪杀羊,她又在背后说,阿根叔这个老光棍,想要娶我当老婆。那些才是恶意满满。”
“那就好。”乔君贤笑着说。
“没事的。打广告还要投钱呢!这个连广告都不用了,明天的拆鱼羹比赛,肯定可以吸引一大波人。”既然要吃流量的红利,那就要做好人红是非多的麻烦。上辈子明星买热搜,车企老板亲自下场带销量,都习以为常。说到底,她能赚大钱也是
靠着流量。要不然,像古伯那样,好手艺,在巷子里,低价销售,也就勉强糊口而已。
乔君贤抬手腕看表:“我走了。早点过去,那家工厂的人挺难搞的。”
“嗯!”
乔君贤上车,岳宁目送他的车离开,一个狗仔冲过来,岳宁带着爷爷转了一下,避开他们的冲刺。
她把手里的袋子张开:“想要拍乔君贤给我送什么,问就好了。搞这种动作做什么?”
岳宁看见接连四五个狗仔冲过来,这么多?
乔君贤给她送来的是《港城大学高等程度会考必考文章》之类的书籍。
“乔君贤给我送复习资料。”岳宁说道,“这下看清楚了?“
让狗仔们尽情拍完,祖孙俩一起回到宝华楼,这九点还没到啊!宝华楼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岳宁不管他们是来八卦还是其他,她就说:“都是来买烧鸭的吧?十点准时开始。”
祖孙俩进去烤鸭子,准备等下李欣荣一家过来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