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转回一个时辰前。
南扶光是辰时还差一刻的时候醒来的,醒来之后伸头看了眼床榻边,除却自己睡前放的一双鞋之外空无一物,大概四个时辰前,上面曾经蜷缩着一只有九只脑袋、九条尾巴的白色大猫。
撑起身,她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伤,缠着绷带的伤口因为手里传来的钝痛让她“嘶”了声。
人便清醒了些。
快立冬了,光呼吸都能感知到四周水汽很重,外面的天光还掩藏在浓雾之中,空山新雨。
借着那微弱的光,南扶光只看见留在自己鞋面上的几根猫毛。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穿上鞋,走到外间,杀猪匠已经醒了,正抱着壮壮喂它吃不知道从哪棵树上摸来的桃子,南扶光无视了一人一猪偷鸡摸狗行为,面无表情的宣布,自己即刻动身前往渊海宗。
男人原本是一条长腿懒洋洋的卷曲着,整个人放松地靠坐于榻边,闻言,那条腿放了下来,与他怀中叼着桃的小猪仔同时转过头看她。
“怎么了?”南扶光问。
难得杀猪匠沉默了一瞬,而后像是往常一般冲她微笑,说,没事,随便一问无恶意,你是被一只猫伤透了心吗?
南扶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把那只沾满猫毛的鞋子脱下来扔他脸上。
南扶光是看见那该死的杀猪的把所有的衣服叠起来放入包袱里,才想起她前往渊海宗意味着什么。
她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杀猪匠收拾包袱,这一次他收拾的很仔细,一丝不苟地将所有的衣物放进了包袱里,大概是真的没有想过再回来。
他真的很讨厌修士,当然也不喜欢云天宗。
在云天宗呆了那么久,走了一次,回来一次,南扶光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些事物,现在看来,那系紧包袱手貌似怎么看都看出一些欣喜若狂的滋味来。
“后山的晾衣杆。”杀猪匠像是想起来似的,突然放下手中的衣服直起腰望过来,“要拆掉吗?”
可能是早上低血糖。
南扶光听他用“早上吃馒头好不好”那种轻飘飘的语气提起那个破晾衣杆,有一种火从脚板底蹿起瞬间烧到天灵盖的烦躁。
毫无缘由,毫无道理。
她狠狠蹙眉,答非所问:“你身上的那个窟窿怎么样了?”
杀猪匠转过身,随意捞起身上的短打下摆,大约是因为最近都在云天宗待着,好些日子没再去“街头卖艺”,他被养得白了些,只是小腹那八块腹肌像是焊死在上面一般,依旧清晰深刻。
胸口上,曾经一个黑洞似的血窟窿早已愈合,只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像蜈蚣爬过的痕迹。
??确实是好了。
大约是云天宗还是什么福祉洞天,哪怕没能用上龙骨之息,自打壮壮蹦出来以后,那神秘的伤也逐渐好了,假以时日,恐怕连那蜈蚣似的疤也会消失。
南扶光把视线从那过分隆起的胸肌上挪开,冷静地点点头:“好。壮壮归我。”
这次是彻底不懂了。
过于跳脱的话题让杀猪匠从鼻腔深处发出沉闷声响表达茫然,他还保持着掀开自己衣服的姿势。
原本趴在两人中间的地砖上滚来滚去的壮壮也一骨碌爬起来,歪着脑袋,“噗”地困惑哼哼。
杀猪匠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
他放下衣摆,不假思索地否决了她的提议。
“不太行。壮壮非灵宠,忘记你抱着它在云天宗出现时发生什么了?你尚且还是云天宗大师姐......此番前去渊海宗,人生地不熟,那些陌生人又该如何看你?”
说的没错,壮壮当然不是灵.......
但它也不是真的猪!
这世界上没有三只眼的猪!
南扶光阴沉着脸不说话。
弯腰一把把地上的小猪仔捞起来,她语气更差了:“不太行?跟着你就行了?作为一头猪天天坐在你摊位旁边,看你杀猪还是看你包猪肉馄饨?”
她说着,后半句时没忘记用双手捂住壮壮的耳朵。
**E:“......“
南扶光:“说话!”
“说不出来。”杀猪匠怂的非常理所当然,“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就像我多反驳一句就会扑上来咬我。”
虽然她不咬人。
但算他识相。
虽然最后的对话气氛不太愉悦,但是跳上漂浮在半空的青光剑时,南扶光还是勉为其难地等了等那个杀猪的。
免去了他用两条腿走下山的酷刑。
杀猪匠爬上剑的时候还知道对她说“谢谢”,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小院打从他脚下掠过。
“无意冒犯,仙子姐姐。”站在南扶光身后,男人问,“我们要上哪去?”
南扶光没理他,直接把他带到了一座村庄。
深秋的风刮在脸上已经是生疼,落地的时候会有一种被动冻僵的脸迅速解冻的感觉,收了青光剑,南扶光回头看了眼杀猪匠,后者神色自如,环顾四周:“此地何处?”
“东极村。”
南扶光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响起。
东极村同上一次南扶光来的时候并未差太远,只是原本大片大片沦为荒废的田地有了耕作的痕迹,乡间小道上人烟依然稀少,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尽管南扶光来的时候做好了准备村民看见她会用烂菜叶子招呼她一边骂她“害人精”,但想象中
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村口站着个留着鼻涕的小孩,啄着大拇指看南扶光,认出了她身上的道袍,也认出了她:“上次来的仙子姐姐。”
张了张口发现声音丢失,南扶光这才意识到其实她有些紧张,她撑着膝盖弯下腰问村长在不在,小孩点点头,给她指了指村长家的方向。
这时候从田埂间走来一个妇人,手中提着一壶牛乳壶,还有一册书籍。
与南扶光对视时双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紧绷,最终是妇人一笑:“是您来了。”
温和又沙哑的嗓音让南扶光放松下来,她看向她手中的牛乳壶......她知道妇人来的方向尽头只有赵家祠堂一座建筑,亲自走过的路她都记得。
此时仿佛看见南扶光的目光,妇人点点头:“是我儿子,人还没醒......只能灌下一些流食。”
小孩抱住了妇人的腿回头看南扶光,怯生生又接过了她娘的话:“但好歹是没死。”
话题到此,妇人索性转身替南扶光引路,说那一次大闹祠堂之后,人们再次把所以陷入假死状态的人都集中起来照顾,只是躺着的人不再寻短见,看守的青壮年终于能歇上一口气,每日二人轮班值守,其余人可以恢复寻常的劳作。
“平日里闲着的时候我去给儿子读读书,”妇人笑了笑,“我丈夫是教书先生,年轻时曾教我一些字……………后来有了孩子,早些年托人是看过,是个天生的三灵根,资质不算顶好,但总是自己读一读修仙入道的入门书籍,想着若是有一天能够拜入云
天宗,考入「翠鸟之巢」
除却修真世家,凡人里偶尔会出现一些拥有天生灵骨灵根的修士,拜入宗门前,他们会作为散修自行修炼,最大的目标便也是有朝一日能炼生识海,寻找到肯收留自己的宗门。
“......我的目标也是「翠鸟之巢」。”南扶光低声道,“我天生无灵骨,三灵根,可也做了云天宗大师姐,升入金丹期。”
不知道为什么与妇人说这些,她可能根本不懂。
妇人闻言好似得到安慰一般笑了笑。
“阿伦一直很能干的,只要他醒来,只要他能好好醒来,我相信他一定能……………”
妇人的声音小了下去。
此时一行人来到赵家祠堂,当初摆在祠堂前殿的那尊先人像被扶起来了,只是这次不再是**凡胎地暴露在外,不知道哪位掏钱给它塑了金身,它看上去一如最初看到的那样……………
南扶光不知道金身之下它是否真的生出新的血肉。
只看到下首桌案瓜果依然,烛灯摇曳。
还是当初那个房间,梁上挂满了南扶光亲手做的捕梦网,不再像上次那般吵闹,村民们被整齐地摆放沉睡在那,多数人身边都有家人陪伴。
替擦擦身子或者跟他们说说话。
再次见到南扶光,他们的态度倒是和那妇人一样,没有太多的怨恨或者激动的情绪,偶尔上来和她说一说最近的情况,时不时还是有村民发生意外情况被送到这里,然后就能立刻安静下来,保住一条命。
南扶光问起那个女人。
“谁?”被提问的那个村民恍惚了下,而后恍然大悟,“赵慧兰么?”
“嗯。
“死掉了。”村民轻飘飘地回答,“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活得下来......死掉了的,被其他村民活活啃食而死,那一次的事故里,赵慧兰是唯一死掉的。”
“她不该不吃那祖宗肉的。”村民若有所思道,“哪怕她不觉得那是对的,但有时候特立独行可不是好事。”
南扶光不说话了。
也是实在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她沉默转身离开。
那个叫阿伦的青年陷入疯狂前在誊写「翠鸟之巢」今年颁布的新法典,写了一半的墨迹被压的平平整整放在枕头边,他就像睡着一样。
执起那莎草纸看了看,南扶光偏头问:“「翠鸟之巢」的人来过吗?”
“哪里会来。”妇人理所当然地回答,“修仙界自己都应接不暇了吧,管不了凡尘界......别的村也是靠从黑市购买捕梦网的,咱们村倒是幸运,得您亲手做的??“
整个厢房内安静极了,除了偶尔传来的低语,南扶光却感受到了一种绝望的沉静与含有希望交织的矛盾气息。
她将手中的莎草纸重新放到那青年枕边,然后犯了一个明知故犯的大忌,她珍重承诺妇人会找到办法,将她的儿子??
以及这间房间的所有人都带回来。
她郑重其事地拔剑,破掌,与妇人击掌起誓,为修仙入道者,为剑修最高起誓。
村民们不懂,他们懵懂又茫然地看着,只是眼中希望的火烛摇曳中有一瞬间蹿高了些,好似生命力变得更加顽强。
「翠鸟之巢」集合整个修仙界之大能,其特有的天机阁更是拥有无数器修方向研发与深造的天才修士。
这是南扶光最终松口答应前往渊海宗与他们汇合的原因。
杀猪全程一言不发,抱着壮壮跟在南扶光身后。
从东极村出来时,他突然福至心灵。
“你是不是想我跟着你去渊海宗?“
走在前面刚刚祭出青光剑往上跳的云天宗大师姐脚下一顿,又落回了地上,面瘫着脸回过头,她看着他。
杀猪匠摸了摸鼻尖。
“从早上你问我伤口好没好开始,又带我来看东极村......你是不是怕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受精神污染一头磕死在家中猪圈?“
南扶光重新把目光放回了面前漂浮的青光剑上。
沉默半晌,众身一跃跳上飞剑,她说:“幻想太多。那与我何干。”
南扶光临走前得和吾穷饯别,两人也没别的地方好去,便还是回到了杀猪匠的摊位。
在杀猪匠的后院,她有了新的发现,除却许久未支起来落满了灰尘的馄饨摊,院子里多了一处猪圈,想来是上次杀猪匠临时回来一趟搭建的??和想象中的猪圈脏乱差还会不一样,这猪圈整洁干净,铺着厚厚的稻草,食物和水分别放在两个
锃光瓦亮的瓷碗......
就是叫花子来都得高呼一声五星客栈。
猪圈里还养着另外一只小猪,小猪是瞎的,腿上有一块伤疤不知是否是病,它安静地蹲在稻草上。
趴在猪圈边,南扶光伸长手去够那只小猪,和壮壮不一样,它很安静,完完全全乖巧的模样。
当南扶光的指尖拼命伸长去够,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它转过脑袋嗅嗅鼻子,然后主动过来,蹭了蹭南扶光的手。
南扶光猜想自己可能是什么猪喜欢的体质。
因为此时此刻另一只猪正拼命创她的裤脚,大概是听到了另一个同类的声音,壮壮表现得十分雀跃,和第一眼看见龟龟时炸毛的样子完全不同……………
抱起躁动的壮壮,南扶光想叮嘱壮壮不许欺负人家,谁知道她尚未把话讲完,那只跳脱的疯猪“呲溜”一下抹油似的便从她手里飞出去。
一入栏就蹭过去和小猪贴贴站在一起,不拧巴了也不瞎哼唧了,整只猪斯文得像被鬼上身。
“什么意思?这就谈恋爱了?”南扶光难以置信,“一见钟情?”
身后,男人的声音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都是公的。”
南扶光:“......”
南扶光转过身,看着端着两碗面的杀猪匠站在身后,面热热腾腾的冒着白色蒸气,他最后一共端出来三碗,放在屋中唯一一张没落灰的桌子上。
吾穷带来了上好的雪里烧,掀开封便有浓浓的酒香,倒入碗里透如清泉,三人围桌落座,两碗清酒下了肚又上了头。
月亮明晃晃地挂上山头时,纵是没有什么口腹欲也不视五谷为必需品,碗中的面吃得干净……………
胃里暖洋洋的。
南扶光一只手撑着下巴,微侧着头看着猪圈里贴贴的两只小猪发呆。
那只文静小猪闭着眼看着好像是睡着了,壮壮东闻闻西嗅嗅又不敢大动作吵醒它似的。
??壮壮怎么跟谁呆一起都像别人养的小宠物,跟猪在一起就像猪养的猪。
它呆在这挺好的。
如果杀猪的肯把他的破馄饨摊支外边儿去的话。
在她开始茫然地思考还要不要抢小猪仔的抚养权时,她听见耳边吾穷问杀猪匠准备什么时候出摊,街坊邻里的老少妇女一天来看八回,一整条街他走了多久,大家吃了多久的牛羊肉,愣是没移情别恋照顾别人家的生意。
南扶光听见杀猪匠笑了声,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叹气声,他不置可否,但笑得她耳根发痒。
随意抬手拂过耳垂,顺手将一缕碎发挽至而后,她微微眯起眼,竖起耳朵。
杀猪匠没回答吾穷的问题,此时此刻虽然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脸,但南扶光用脚指头也猜到此时他脸上必然挂着那种温吞的笑,好像对谁都真诚又亲近……………
实则只是堂而皇之的敷衍。
果然,等了许久没得到回答,吾穷又追问:“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还跟日日去渊海宗?”
声音里充数着不可置信,南扶光想了想,不知道她有什么好不可置信的。
杀猪匠慢吞吞品了一口酒,终于开口说话了:“嗯?没有,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
话语未落。
原本背对着他侧脸望着一旁的人“嗦”地支棱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见她双手垂落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面对着他。
云天宗大师姐的酒量显然不如她名号那般响亮,此时此刻那圆溜溜的双眼中蒙着一层雾,月光下,她微仰着下巴认真地瞅着他,明眸黑白分明。
“为什么不去?”她问。
杀猪匠正欲解释。
就听见她又问??
“你不是喜欢我么?”
在吾穷无声地瞪圆了眼、震惊到失言中,杀猪匠失语片刻,半晌才感觉到方才入口那一口清酒的辛辣灼烧感。
月色微凉。
能听见墙脚的蛐蛐在发出秋天的最后几声虫鸣,大约也是这小小的院落中此时此刻唯一的响动。
纵是杀猪匠,此刻脑海中也不自觉地蹦出“现在怎么办”的疑问,思绪瞬间飘出去很远......与南扶光无声对视许久,他难得失言,大脑跟着放空。
他幻想她或许会在沉默中败下阵来。
但她没有,她望着他,一直球等着他判别是不是全垒,他若不言,那她就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是她的作风无误。
杀猪匠“嗯”了声,最终不得不回答:“这误会,有些大。”
南扶光瞅着他,半天没动,也不见她跳起来恼羞成怒给他一拳或者是转身落荒而逃,她身披月光如战神,得了回答只是眨眨眼:“我误会?”
杀猪匠开始想叹气了,救命,以后不要再喂她喝酒了。
南扶光问:“在大日矿山,为什么我要去找宴几安你就不高兴?”
杀猪匠:“......这时候坦白我真的挺讨厌他的还来得及吗?”
南扶光又问:“你身体已经无恙,明明已经可以离开云天宗,也确实离开了,你讨厌云天宗,为什么又回来?”
杀猪匠转头向吾穷,吾穷说麻烦您转回去。
南扶光再问:“那天你半梦半醒......”
杀猪匠:“什么?”
南扶光说完:“为什么叫我“日日‘?”
世界陷落于一场彻底的死寂中。
在南扶光明亮的眸光注视下,杀猪匠站起来,道再去添一碗面,南扶光面无表情地端坐于椅子上,直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眸,撇开了脑袋,不说话了。
那灼热的目光一挪开,杀猪匠立刻转身回到厨房。
柴火还热,煮面的锅里“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奶白色的面汤,男人靠在灶台边,完完全全伤透了脑筋。
厨房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他立刻抬头看去,看见走进来的是吾穷,松了口气。
“你不会也要跟我要个说法吧?”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奇珍异宝阁老板已经笑得挂在了厨房门后的柴火上,“单纯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不想死就别那么好奇。”
“噢,您好好的叫人家小名是想做什么?”
“那天刚把壮壮从身上取出来,你也知道这个家伙仗着我有一些愧疚感,这些日子在我身体里一点没客气地连吃带拿......”
男人解释到一半,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放弃地摆了摆手。
“可能是睡迷糊了。”
“睡迷糊了也不能叫人家小名呀??“
杀猪匠那副懒散的模样稍微收敛了些,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
“我取的。”
他嗓音低沉,只道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不让叫?”
那声音让吾穷少了些笑意。
清了清嗓子,她站直了,再三组织语言,提醒:“您曾经亲口警告过,同僚恋情不可取,影响团结甚至危害生命安全。”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算什么同僚。”
“啊!”
“什么?”
“没事。只是一点疑惑:您反驳我做什么?”
又是一瞬沉默。
杀猪匠脸上的情绪管理彻底崩塌了。
眉毛无精打采地垂落下来,一副完全无话可说的样子,他苦笑道。
“我的老天,你饶了我吧。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