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府裡的規矩,每個庶出的小姐月例是一百兩,一等丫頭十兩,二等丫頭五兩,侍衛、小廝分別十兩和八兩,我院子裡有一等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兩個,小廝兩個,一月月俸總計一百四十六兩,一年表示一千七百五十二兩,按十七年算,應該是兩萬一千零二十四萬。另外,十二個節氣,每個節氣兩套衣裳三百兩禮錢,少說一萬。」
容家那四口都傻了,就聽見金算盤劈裡啪啦地響。
容淺念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再加上府中庶出的小姐名下有五個鋪子,三十畝良田,同樣按十七年盈利算,折成現金最少十萬,共計,十三萬一千零二十四兩。我給大娘去個零頭,十三萬兩。過往大娘從未給過小九分毫,今日便一日清算吧。」
文氏這才明白這飛天橫帳,心頭又是慌,又是驚:「你要十三萬兩?!」
十三萬兩?別說容家另兩個閨閣小姐,就是容相這混跡官場的老狐狸也嚇了一愣,十三萬兩,可是一個一品官員三年的俸祿。
「十三萬?」容相聲顫了。
容淺念淡笑反問:「難道是小九帳目算得不夠清楚?」她揚起手裡的算盤,語氣平平,「就是十三萬兩。」
容家那對唱黑臉與唱白臉的都臉綠了。
「你憑什麼?」容錦繡一臉憤憤,十三萬兩,她都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銀兩,怎麼能讓容九佔了去。
對上容錦繡的挑釁,容淺念漫不經心:「憑我姓容。」想了想,又搖頭,「哦,不對,憑我是蕭容氏。」
一向沒大腦的容錦繡被『蕭容氏』三個字嚇到了,白著臉說不出話。
容九啊,已為半個天家人,更何況還有個寵妻無由的歿王,這銀子,容九要,歿王許,誰有膽不掏,可是一次掏十三萬,誰捨得?
容年華斟酌著:「十三萬兩,你是不是獅子大開口?」
容淺念似乎微愣了一下,作恍然大悟狀:「七姐這倒提醒我了若要獅子大開口,是不是還要算上院子裡剋扣的膳食、藥材。哦,對了,每個小姐按禮該配五個一等丫頭,十個二等丫頭,侍衛五個,小廝十個,這些缺漏的,那我是不是還得好好算算。」
又是反將一軍!
「你想也別想!」文氏紅著臉大喊,滿目猙獰。
十三掩著嘴笑,心想,與妖孽鬥法,果然是自掘墳墓。
容淺念揉揉額頭,一臉無奈:「如果這樣的話,那可就傷腦筋了。」抬眸,眼珠子一溜,看著文氏笑眯眯地問,「你說我是搶呢,是搶呢?還是搶呢?」
打家劫舍的行徑竟還如此猖狂,文氏氣極:「你敢!」
容淺念走近,兩手撐著案桌,居高臨下地看著文氏,語調懶漫:「你看我敢不敢。」
她敢,她連命都敢賭,她連太子都敢戲,她連慧帝都敢耍,她有什麼不敢,她若想要,別說十三萬,就是開獅子血口,這血容家也得吐。膽大妄為,無法無天,這才是容九本性。
容儒海是怕了,這麼個頭疼又本事大的女兒,他放軟語氣:「小九,我們畢竟是一家人,若要如此清算,未免太不近人情。」
喲,打人情牌呀。
可是,某妖孽是個沒心沒肝的主。
她笑著自問:「人情啊?」轉眸,一臉無邪,反問,「那是什麼東西?」
人情?能吃嗎?能花嗎?不能!那種麻煩的東西,容淺念沒長出來。
容相臉都變了幾個色,卻硬撐著,嘴角一抽一抽的,笑得僵硬,繼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打親情牌:「小九,以前是爹爹忽視了你,爹爹愧對你,今日你如此與我們劃清界限,定是心裡怨我這個爹爹。時至今日,也是爹爹咎由自取,爹爹對不起你,還有你娘親,若是你娘親泉下有知,怕是不會原諒我,我」
「靠,汗毛都豎起來了。」容淺念一抖,一地雞皮疙瘩,「尼瑪,現在給我裝,早幹什麼去了?廢話少說,老娘不吃這一套。」
容相一愣,眼角還掛著一滴老淚,臉都綠了,文氏母女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個呆若木雞。這容九,完全軟硬不吃。
半響後,容相腆著老臉:「小九」
「十三萬兩,再跟我迂迴,我們就連本帶利慢慢算。」
容相噎住。
容淺念冷瞟一眼,抱起狗兒,一撩衣袍就走,好生瀟灑。
文氏指著走遠的人影,怒極:「老爺,你看看她,眼裡哪裡還有你這個父親,簡直目無尊長。」
容相哼了一聲:「別說我,就算是皇上她也照樣不放在眼裡。」這個女兒,真叫他頭疼,本事不小,偏生心眼小,什麼都記著,一筆一筆帳算得清清楚楚,對容家終究是個禍患。
「那怎麼辦?難道真要給她十三萬兩?」一口氣拿出十三萬,簡直讓文氏生生吐血,她是千萬個不願意,「府裡哪裡一次空得出這麼多銀兩。」
容相連連嘆氣:「如果不給,她怕是要把整個相府翻個天。」
文氏默了,若有所思。
次日,黃昏時分,美人苑裡,容淺念捧著本春宮在看,懷裡,元帥大人炯炯有神,旁邊案桌上擺著各種精緻的吃食,那叫一個吃得不亦樂乎,看得渾然忘我。
這一人一狗,愛好口味之重簡直讓人心生膜拜。
十二進來,正瞅見那一人一狗一個德行,已是見怪不怪,過去,遞上票子:「是夫人差人送來的。」
容淺念一見票子,眼睛放光,放下春宮冊立馬起身,接過,一看,臉就臭了:「三萬?」
元帥大人被吼得軲轆滾地,落在春宮冊上,不滿的聳了一下毛,趴著,繼續看。
十二面無表情:「大夫人說府裡庫房的流動銀兩緊缺,隻拿得出這麼多。」
容淺念掂著銀票,眸中一泓清泉月凝成墨黑。這,是發怒的節奏,後果很嚴重。在容妖孽的霸權主義下,有兩樣是萬萬不能動心思的,一是她的男人,二是她的銀子,所以,文氏攤上大麻煩了。
容淺念沉思,不用說,想的都是弄死人不償命的法子。
正在這時,十三怒氣沖沖地進來,嘴裡還一路抱怨著:「小姐,那個小八簡直太可惡了,故意霸著廚房也就算了,還打翻了我們的燕窩。」走近了,做了個手勢,惡狠狠的口氣,「真想結果了她。」
這美人苑,沒一個好惹的,果然狼窩,偏生有人,還裝模作樣:「十三啊,咱都是文明人,別這麼暴力嘛。」十三懶得鄙視,那廂,容淺念突然勾起唇角笑得不懷好意:「不知道緊缺的庫房拿不拿得出小八的嫁妝?」
十三一愣,這又是打得什麼算盤?
十二也是一知半解:「小姐的意思?」
容淺念笑意璀璨:「國舅府想給章卿那個不行的小混蛋沖喜,我覺得小八甚好,甚好。」
細想後,十三興奮了:「一舉兩得,小姐,你文明得好陰險哦。」眨眨眼,十三幸災樂禍。
可不就是一舉兩得,結果了小八,又逼得文氏露出家底來還帳,新仇舊帳一次算個清楚。
果然,寧得罪小人與女人,也莫得罪陰險的文明人。
容淺念挑挑眉,甚是洋洋得意,抱起元帥,捧著春宮,喝著香茶,吃著點心,不甚快哉。
偶爾,容淺念會道上一句:「這個姿勢不錯。」元帥大人便揮揮爪子,不甚苟同。
十三葷素不忌,湊上去看上幾眼,眸子一亮:哇,孟浪啊!
不愧是典藏版春宮,那露點,那表情,那技術……哪止銷魂二字。十三忍不住想,要是姑爺知道了這廝的愛好會怎樣?又忍不住想,姑爺會不會被調教得跟書裡那般孟浪?
誒,妖孽難治啊。
那廂,容淺念看得津津有味,又道上一句:「哇,六九啊。」模樣甚是歡喜。
十三又睃一眼,直搖頭:太沒下限了。
對此類問題,十二表示無語,五步退居十步之外,大抵是眼不見為凈。
唯獨,元帥大人趴著春宮前,恨不得將小眼睛戳進去。
翻到某頁,容淺念一個激動,指著圖冊:「我喜歡這個,男下女上。」
十三還是搖頭:重口味啊,不知姑爺願不願意被……
忽然,梨樹枝椏裡,男子一人華貴的紫色錦服,從樹影裡飛來,側身一轉便躺在了軟榻裡,支著腦袋蹭過去,笑眼明媚:「我也喜歡這個,男下女上。」又湊過去一分,挑著桃花眼看容淺念,「要不我們試試?」
容淺念一掌拍過去,大吼:「滾!老娘隻壓我家男人。」
男子灰溜溜跌在地上,瞪了一眼:「你個不解風情的!」拍拍塵土,起身,又是一身妖嬈。
這般沒臉沒皮沒脾氣,又妖氣衝天的,正是昭明世子蕭鳳歌。
對此人,容淺念完全忽視,自顧看著春宮,尋思著:「不知道我家男人好哪一口?」說完,又補上一句,「算了,洞房花燭夜全部試一遍好了。」
全部?蕭鳳歌看著那厚厚一疊圖冊,臉都綠了,半響,沒好氣地說:「小九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怎生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
容淺念剜了一眼,也沒好氣:「說人話。」
蕭鳳歌坐過去,道:「蕭十的大婚文書被皇帝退了。」
剛說完,容淺念臉色便沉了,語氣冷冰冰的:「理由。」
硝煙味乍起,這事,可大著呢。
蕭鳳歌事不關己的模樣,回話:「傳國玉璽被盜。」對此,他樂得所見。
好個正當又果斷的理由,容淺念敢篤定,就是傳國玉璽不被盜,慧帝同樣會整出別的么蛾子。
她冷哼:「老不死的東西,居然擺老娘一道。」咬咬牙,「好啊,不讓我嫁進椒蘭殿是吧?」
一絲絲陰氣自容淺念周身開始,向四面八方滲開,十二十三各自退一步,遠離低溫區,就連元帥大人也灰溜溜滾遠了。
唯獨蕭鳳歌還能笑得出來:「小九,你看,這就是天命。」湊上一張俊臉,一臉的討好,說,「咱別嫁了好不好?」
蕭鳳歌幸災樂禍得明目張膽,自然,他巴不得大婚文書永遠也不要下來,他好趁虛而入,一舉攻佔某人才好。
容淺念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語氣恣狂至極:「什麼天命,我命由我不由天,下月十六,便是踹了你蕭家的大門,老娘的花轎也得八人抬進椒蘭殿,誰敢阻老娘,殺他全家!」
別說是踹了蕭家的門,就是拆了蕭家的牆,毀了蕭家的皇宮,蕭鳳歌也絲毫不懷疑。這架勢,她要不嫁進椒蘭殿必定是一番血雨腥風。
他無奈,似勸,似怨:「只要慧帝不下文書,即便你進了椒蘭殿的門,也入不得蕭家的皇譜,隻算得私定終生。」
她不以為然地說:「那又如何?」
那對她確實不是如何,她可以為了蕭歿不顧一切,更何況容淺念本就視禮教俗世為無物,那大婚文書,阻止不了她半分。
蕭鳳歌喉頭一澀,久久沉默,他開口,儘是無奈又荒涼:「你就非他不可嗎?」
她不想,毫不猶豫便回:「非他不可。」她家男人,自然只能是她的,她只是如此簡單的想著,幾乎是本能的認知。
他說:「就算全天下反對。」
她說:「我只要蕭歿點頭。」
蕭鳳歌突然便沉默下來了,明艷的桃花眼裡,零零碎碎得一塌糊塗。
這世上,最了解容淺念的人也許不是蕭鳳歌,但是蕭鳳歌最了解的人是她。她啊,不許諾,一旦許了,就是毫無期限不計手段地守著。
只是,容淺念守的是蕭歿。
「小九。」
蕭鳳歌忽然喊容淺念,她沒有應,他沒有說,相互沉默,視線纏繞間,她淡漠,他灼熱。
久久,他聲音募得暗啞,問得艱澀極了:「為什麼我不可以。」
三年來,這是蕭鳳歌第一次沒有玩笑,沒有戲謔地將滿腹心事情意,捧到容淺念面前。
為什麼我不可以……他花了很大勇氣問。
可是情愛裡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容淺念沉默了,沒有再看蕭鳳歌的眸子。
蕭鳳歌臉色近乎慘然,聲音裡有微微用力卻無力的嘶吼:「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明明是我先喜歡你的。」
蕭鳳歌似乎咄咄逼人,興許是無路可退,如此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冒了多大險,他甚至怕了,只是他不甘心,更不願意將就……他想要這個女人,僅此而已。
很久,容淺念沒有給出回答。
「小九,告訴我為什麼?」他問得無力,卻沉重。
容淺念抬眸,看她,眼裡清明得可以看見蕭鳳歌的微白的臉,她一字一字很清晰:「因為你是蕭鳳歌,他是蕭歿,而我剛剛好要一個蕭歿。」
剛好,她要他……
說得多輕鬆啊,卻帶著刃,一字一字剜進他心坎,看不見傷口,不會死,不會流血,只是會痛恨為何,他不是那個人。
蕭鳳歌苦笑,自嘲自諷:「小九,他們都說你心狠,現在我終於信了。」
不止對敵人,還對他,毫不留情。
因著一個狠心的女人,蕭鳳歌想,他註定便要萬劫不復了。
她也並不否認,只是問他:「那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也是在這棵樹下我對你說過的話?」
三年前,他們才初相識,他在她手裡吃了虧,一敗塗地,那時他又恨又惱,她站在桃花樹下,言笑晏晏又沒心沒肺的樣子。
她說:別人對你狠,你要比他更狠,不然你一輩子就會被吃死。
她說:只有笨蛋才會吃虧做賠本的生意。
她說:不要對心狠之人示弱,尤其是是女人。
她說:我啊,心狠著呢。
至今,三年,那些話猶在耳邊,這夜裡,還是這棵樹下,沒有言笑晏晏,淡漠得有些冷漠,她說:「鳳歌兒,不要對我示弱,不要甘願為我吃虧,不要被我吃死,要是你一點都做不到,你就是個笨蛋,蠢得無可救藥。」
可不就是,他一點都做不到,蠢得無可救藥。
看吧,多狠心的女人,沒有直說一句狠話,卻將他耗了所有勇氣才捧出的真心,毫無保留的退回來,偏生,她無動於衷地做了個局外人。
三年前,一敗塗地,三年後,又是如此。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想該收手了。
忽然,蕭鳳歌笑了,很明媚,桃花眼一如往常的瀲灧波光:「小爺看起來很蠢嗎?」
終歸,他是不敢賭,隻得小心翼翼地守著現狀,可不就是蠢嗎?
容淺念也笑了。他們總是默契的,點到為止,她還是她,他也還是他,可以兩肋插刀,卻也僅此如此。
蕭鳳歌一個側躺,佔了容淺念軟榻,惡聲惡氣地說:「狠心的女人,誰稀罕你了,兩條腿的女人滿大街都是,比你貌美,比你溫柔,比你會討爺歡心的多了去了,爺會蠢到非你不可?」
不好意思,因為實習時間安排,以後更新時間改成晚上,可能會比較晚,建議妞們第二天看,不斷更,都是一樣的,諒解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