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齊染這番言語並沒有把林悅喚醒,許久後,他把林悅的手放在被子裡。其實他很想多握一會兒的,不過現在的天還很冷,就算房內放置的有暖爐,手在外面放的時間長了也會冷的。最後齊染給林悅整理了下容顏,才離開這裡。
他把林悅收留在東宮這麼長時間,在外人眼中已經是極限了,林悅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按說是應該被送出宮的。齊染這個太子做到這種地步,對救命恩人已經是相當寬容了,但齊染並不打算把人送出宮。宮外,林悅是孤零零一個人是沒有家的。那個把他當做災星,一心想把他弄死的林家根本不是他的家。
林悅在這偌大的京城,有自己的地方才是他的家。齊染也知道人言可畏,好在現在還是封印時刻,林悅又一直昏迷不醒,御醫也第一次見這種情況。齊染還是有藉口把人給留下的,那些沒有上朝的朝臣多半是說不出什麼話的。
再者就算他們想說什麼話,也頂多是覺得林悅一直待在東宮於理不合,但絕對不會想到齊染和林悅的關係會是那樣的。這樣的關係現在還可以隱瞞,只是以後齊染不成親,沒有子嗣,繼承皇位後來自朝堂的壓力肯定會很大。到時說不準就會被人發現端倪,不過齊染根本不怕。他歷經過一次生死,對這些已經看淡了。如果不能護住自己喜歡的人,那他也太可悲了,還不如就那麼喝了孟婆湯不重生這麼一次。
齊染想著這些回到自己的寢宮裡睡下了,他親自點了安神香。他躺在床上聞著清冽的香味,眼睛微微泛濕,他很想一睜開眼就看到林悅飄在自己頭頂上。哪怕是頭朝下腳朝上嚇他一跳也行,可是沒有。
齊染翻了翻身,只覺得渾身都很冷。他的寢殿裡沒有弄火盆,他心想,林悅如果心疼他,如果真的喜歡他,肯定會急著醒來告訴他,不要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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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染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他在睡夢中隱隱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像是鍾鼓之聲,又像是人走路之聲。只是他睡得很沉,睜不開眼,等他醒來時,天還未亮。他喚了吉祥為他更衣,吉祥知道齊染最近睡眠不是很好,心中擔憂他這麼熬下去對身體不好,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建議。只好在心底不停的祈禱林悅趕快醒來,那樣齊染也就不用受這份罪了。
更衣洗漱後,齊染道:「外面吵吵鬧鬧的,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吉祥道:「奴才剛才派人打聽了一下,皇上派人賜死了冷宮裡的安罪人。還下令禁軍把安家和林家的人都給收押到天牢裡了。蕭大人還派人傳話,說皇上命御林軍親自前往斐家祖宅,把斐錦給抓了。」
齊染哦了聲,平靜的說道:「是嗎。」吉祥也弄不明白皇帝這樣的動作到底是為了什麼,但看齊染的神色就知道這些事不是他能打聽的。吉祥知道,這宮裡有很多秘密,他即便是齊染信任之人,也不能隨意打聽這些。
齊染收斂了眉眼中的寒意,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比不過齊靖。所以重活這一世,他對齊靖是相當防備的。齊靖做事不拘於形式,只要對自己有利都可以做出來。
這次刺殺事件,齊靖按說是沒有翻身的餘地。但齊靖手裡還有一張底牌,那就是他對林悅的懷疑。如果齊靖能使皇帝相信,林悅是真的鬼怪。即便是這是沒有根據的話,只要皇帝心中有一點點的疑慮,那就會對他對林悅都產生懷疑。
沒有一個帝王能容忍一個鬼怪在自己身邊,說不定還會一直在監視著自己。沒有帝王允許這個鬼怪是太子的眼線。懷疑的種子只要種下,林悅必須得死,他這個太子也終究會被廢掉。如何能讓皇帝相信呢,那就只有讓皇帝親耳聽到一些事情。
但齊染不會無故去見齊靖的,所以齊靖必須要通過皇帝的口,讓齊染去見他。即便齊染心裡再怎麼不願意,皇帝開口了,他都是要去的。
所以在皇帝開口說齊靖要見他時,齊染就知道齊靖應該是把林悅的特殊告訴了皇帝,而皇帝已經對他產生了懷疑。他嘴上說著同意,但當天並沒有直接去,他說好了去看齊靖的時間,特意派人守著皇帝的宮殿。
皇帝果然在他去之前就離宮了,他知道這是齊靖的機會,也是他的機會。林悅他要護住,齊靖的陰謀也不能得逞。
所以在天牢裡,齊染那麼輕描淡寫的把一切都說了出來。他說的那麼真實,他上輩子受的那些刑罰,受的那些罪,鮮血淋淋又事活生生的。當然還有因刺殺而傷勢過重的皇帝,最終因為這場刺殺而亡。他把一切的怪異點都歸結到自己身上,在他嘴裡,林悅不過是一個幌子,一個遮擋他有異常的幌子。
皇帝多疑,但對他的疼愛也是真的,對他的寵信也是真的,對他的精心教導更是真的。
他是了解皇帝的,所以他說完這些,皇帝只會結合以往的種種更加心疼他。
當然也有皇帝會把他當做怪物燒了或者被軟禁的可能,但皇帝只有他們三個兒子。兩個兒子在上輩子要了他的命,一個兒子這麼慘,他賭被燒死的可能是萬分之一。
皇帝許是一夜未眠,心底一直在琢磨這些吧。
如今安貴妃被刺死,安家和林家被收押,甚至連斐錦皇帝都沒有放過。這個結果齊染是滿意的,齊靖和齊瑛這輩子徹底完了。
不管皇帝心裡有著怎樣的路程,他終究穩坐了太子之位。
現在一切都很好,除了林悅沒有醒來。
又過了一天,齊染聽到了有關齊靖的消息。齊靖在天牢裡自斷了一隻腿,上奏請求廢掉玉蝶上自己的名字,削髮為僧,以身為大齊祈福。皇帝很快就同意了,不過他並沒有讓齊靖離開視線,把剃了頭的齊靖安置在了南安寺。
皇帝同時還下了一道聖旨,廢黜青王齊瑛的封號,保留其七皇子的身份。給他在京城化了一塊地,給齊瑛當皇子府,並且給齊瑛和斐安寧賜婚,成親的日子很局促,就在十五過後解印之後。而齊靖去南安寺的日子就在齊瑛成親之後。
皇帝這一些列的作為出了齊染,其他人根本不懂。不過結果是一樣的,齊染這個太子的地位,自此沒有人能撼動了。
齊瑛成親那天,齊染沒有去,皇帝也沒有去。不過當晚,齊染在東宮自己喝了一壺酒,他想,這輩子斐安寧終於如願以償嫁給齊瑛了。就是不知道,她那份喜歡能持續多久。這份姻緣是齊瑛自己親自求娶的,就是不知道,過了今夜,他還喜不喜歡。
齊染成婚的第二天,皇帝並沒有讓他們入宮謝恩,而是讓齊瑛去送齊靖入南安寺。據說齊瑛從南安寺回來時,是直奔皇宮的。但皇帝讓人攔住了,直接把人軟禁在了他的新府之內。
齊瑛也是大齊第一個早早就建府卻被軟禁在裡面不得出入的皇子。
齊染在皇帝折騰完這些後,前去拜見了皇帝。
皇帝蒼老了很多,他看著齊染眼神複雜。皇帝這些日子總是會想齊染說的那些事,明明沒有發生,但皇帝就是能想像的出,齊染在受了刑罰後,忍著疼痛數刑部天牢裡石磚的情形。
齊染是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太子,他教導齊染的都是治國的本事。齊染是個溫潤如玉的太子,被誣陷被上刑,皇帝想著那樣的畫面,只覺得腦殼一陣一陣的疼。他上輩子這個皇子做的這麼窩囊,被自己的兒子刺殺重傷,這讓他很是憤怒。
皇帝之所以這麼快速的處理齊靖和齊瑛,也有怕自己有天會因齊染身份而心生顧慮之事發生。現在後路被他斷掉了,皇帝放下心的同時,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齊染。他做的這些事他相信齊染明白,不過有些事只能是心照不宣,如果說出來,那就不一樣了。
不過皇帝終究還是皇帝,他收起心中的道:「太子今日來可是有事?」
齊染同往日一樣,道:「父皇,兒臣今日來是想為林大人求個恩典。」
皇帝愣了下才想起林悅是誰,他對林悅的感情也有些複雜,不過沒有了當初剛聽齊靖那些話時的殺意了。皇帝道:「林悅還在東宮吧,他人還沒有醒來,你想給他求個什麼恩典?」
齊染道:「林大人為了救兒臣才遭此禍難,兒臣想送他去南安寺,請南安寺高僧惠明大師為他誦經,護佑他平安,早日醒來。」
齊染並不是隨意說這話的,他在聽聞齊靖入南安寺時,突然想到了惠明大師。當時惠明大師曾說林悅同佛有緣,而那夜,他聽到的鐘鼓聲也許就是寺裡傳來的。
齊染想,也許林悅真的要在惠明大師的幫助下才能醒來。如果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那他帶著林悅去一趟南安寺。
皇帝聽了齊染的話點了點頭,他也聽御醫說了,說是林悅不知道為什麼不醒,像是丟了魂失了魄。以往皇帝並不會往這方面想,但自打聽了齊染在天牢裡那一番話,皇帝忍不住想,林悅也許是給齊染擋了災,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模樣。
想到這裡,皇帝輕嘆道:「去吧,怎麼說都是為了你,去南安寺看看也好。」
齊染朝皇帝叩謝道:「兒臣謝父皇。」
皇帝動了動嘴,最後說了句:「起來吧,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