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洞開,南宮望邁入大殿,帶進一陣寒風。
南宮靜女霍然起身,向殿門口走去。
“回門宴就要開始了,皇妹哪裡去?”南宮望問。
“三皇兄。”南宮靜女匆匆出了大殿。
門口的內侍迎上:“殿下有何吩咐?”
“你們兩個提盞燈隨本宮來。”
“是。”
南宮靜女一路疾行,否定一次又一次的湧出,步子卻越來越快。
回憶閃現:“你這雙眼睛……”
“臣年幼時曾患惡疾,僥幸康復後雙目卻生出變異,見不得強光夜間不能視物,且終身不得飲酒。”
……
寒風打到臉上,刀割似的疼!
兩名提著宮燈的內侍亦步亦趨的跟在南宮靜女身後,孤月高懸,燭火搖曳、晃動的影。
南宮靜女再次來到白日藏身的假山處,心如擂鼓。
可惜夜色太濃,這段宮道又偏僻無燈,無法像白天時看的那樣遠。
“燈給本宮。”
“是。”
南宮靜女接過宮燈,深吸了一口氣:“你們兩個等在這裡。”
“奴才不敢,殿下要找什麽?讓奴才們去吧。”
“本宮說了,等在這兒。”
“……是。”
南宮靜女數著步子,聽著心跳,一步步的走近了。
心中的怒意一閃而過,隨後湧出的是怎麽都壓不住的驚愕,不解、酸澀、懊悔、以及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
“你怎麽還在這兒!”
齊顏轉過頭,瞪著空洞的眼端詳了好一會兒,試探性的低喚一聲:“殿下?”
南宮靜女向前邁了一大步,將宮燈提起看到齊顏煞白的臉和泛青的嘴唇,心情複雜極了:“本宮問你怎麽還在這兒!?”
“臣下無處可去。”
“你!”南宮靜女為之氣結,抬起腿踢向了齊顏的小腿。
後者悶哼一聲,竟委屈的說道:“殿下又踢我。”
早已被遺忘的一件小事突然湧了出來,南宮靜女呆呆的看著齊顏:竟然是他!
記憶的們被打開,可那雙妖冶的琥珀色眼眸中,卻是沒有焦距的空洞。
南宮靜女咬了咬嘴唇,微微垂下了高傲的頭:“宮宴要開始了,我們回去。”
“好。”
“我牽著你。”
“多謝殿下。”
南宮靜女一手提著宮燈,另一隻手牽過齊顏,入手冰涼僵硬。
這人,難道就不怕凍死麽?!
“以後,天黑不許出門。”
“是。”
“慢點,台階!”
“好。”
“還有,什麽叫你無處可去?本宮的未央宮任你來去自如。”
“臣下不認得路。”
“不知道就去問啊,那麽多聖賢白了?”
“臣下擔心殿下回來尋不到人。”
……
南宮靜女好想問問齊顏:本宮若是不回來該當如何?
可是,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她回來了不是麽?
……
南宮靜女與齊顏攜手走進大殿,所有人都在對他們行注目禮。
南宮讓的目光掃過二人牽在一起的手:“吾兒快快入座,宮宴開始。”
原來,南宮讓來了以後發現南宮靜女還沒到,便命四九親自去請並且坐在高位上等了起來。
回門宴來遲,不僅沒有受到任何責備,還能讓南宮讓心甘情願的等。
南宮靜女受寵的程度再次打破了齊顏的預期。
齊顏與南宮靜女共坐一案,因在冷風中站了大半日跽坐時雙腿吃痛,悶哼了一聲。
“怎麽了?”南宮靜女問。
“無事。”
南宮靜女轉過頭,看到齊顏凍的蒼白的臉上帶著隱忍,他的身體繃直,下盤懸空似乎是不敢讓雙腿吃重。
“可是腿疼?”
齊顏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有些僵,緩一會兒就好了。殿下無需憂心。”
南宮靜女欲言又止卻沒有再說什麽。
齊顏不能飲酒,南宮靜女則是貪杯的。
南宮讓深諳愛女脾性,命人將她慣用的夜光杯取來,賜下一壺葡萄美酒。
紅紫色的瓊漿傾斜而下,折射出鮮血般妖豔的色彩。
南宮靜女豪飲一杯,愜意的眯起眼。
放下酒杯南宮靜女對齊顏說:“這道白炙羊排民間是吃不到的,嘗嘗吧。”
宮婢為齊顏切下一條肋排,放進齊顏的碟盞中。
“多謝殿下。”
“沾旁邊那碟綠色的韭花醬味道更好。”
“臣下知道了。”
齊顏勾了勾嘴角,依言淋了一點韭花醬到羊排上,拿到嘴邊咬了一口,驚奇的說道:“原來羊肉是這個味道,真是人間美味,唇齒留香。”
南宮靜女亦笑:“本宮說的沒錯吧?”
齊顏捧著羊排吃的津津有味,一根羊排很快被吃的乾乾淨淨,長籲一口氣露出饜足的表情。
景嘉元年之前,渭國是沒有這種吃法的,就連羊肉也是稀罕物。
直到鐵蹄踏破草原的大門,渭國侵佔了大片牧場和牛羊,才逐漸放開民間對羊肉的限制。
自那之後韭菜花這種被渭國人當做野草的東西,才第一次出現在餐桌上……
齊顏從宮婢手中拿過淨布擦了擦手,執起酒壺為南宮靜女斟了一杯:“臣下聽說父皇共有九子,上次婚宴三皇兄引薦了二皇兄和四皇兄,這次怎麽也不見其他皇兄赴宴?”
南宮靜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解釋道:“皇子和九皇子尚不足十歲,自是不能來的。老七……性情孤僻更不會出席這樣的場合。六哥最是風流,聽說在民間的風評不佳,每次出現都會被父皇訓斥。五哥倒是個極好的人,小時候其他皇兄都不喜歡和我們姐妹玩耍,除了陸家的兩位哥哥也就五哥和我們姐妹最親了。只可惜……五哥先天跛足。至於大皇子……以後有機會本宮再同你說吧。”
齊顏挑出重要的信息記在心裡,見酒杯空了便又為南宮靜女添上一杯:“臣下見四皇兄與二皇兄年齡相差甚遠,為何共坐一案?”
“二哥和四哥為一奶同胞,母妃是今日我們見過的惠貴妃娘娘。三哥的母妃是淑妃娘娘。”
“原來如此。”
大皇子南宮平是宮廷禁忌,論起身份二皇子南宮威更適合“輔佐”可惜他有同胞兄弟。
五皇子南宮達先天不足,老六南宮烈到底是韜光養晦還是真紈絝還有待商榷,□□皇子年齡尚小不予考慮,老六……要找機會見過再決定。
齊顏將目光投向三皇子南宮望,當初這人喬裝成許望借謝安之手宴請各地寒門學子,似乎野心不小。
那麽,就是他吧。
齊顏按住了南宮靜女執酒壺的手,柔聲道:“殿下,臣下在古中看過:葡萄酒後勁兒最是綿柔纏人,三杯已過還是莫要貪杯吧。”
南宮靜女舔了舔嘴唇,不舍的松開了酒壺:“好吧。”晚上還要照顧二姐,確實不益多飲了。
宮宴過半美酒的後勁兒湧了出來,南宮靜女的臉頰粉紅。坐在她身邊的滴酒未沾的齊顏臉色竟然比南宮靜女還要紅潤。
太陽穴傳來陣陣刺痛,眩暈感不時的襲來。齊顏皺了皺眉努力的挺直身體:這是風邪入體的症狀。
又過了一會兒,南宮靜女心系二姐主動請辭。
“父皇,天色不早,女兒不勝酒力想先行回宮。”
南宮讓點了點頭,吩咐立在身後的四九:“你親自帶人送蓁蓁公主回宮。”
“是,陛下。”
“吾兒莫要急著回府,就在宮中多留幾日吧。”
“是,父皇。”
出了大殿一陣寒風襲來,齊顏打了一個寒顫眩暈之感更強了。南宮靜女見齊顏遲遲不邁步便再一次牽起她的手。
“多謝殿下。”
“未央宮很近,就快到了。”
“嗯。”
南宮靜女感覺齊顏的手心很熱,卻並未深想。
回到未央宮南宮靜女對齊顏說:“本宮先送你回偏殿,二姐病了我要照顧她。”
“多謝殿下。”
南宮靜女陪齊顏走到偏殿門口,對迎出來的宮婢吩咐道:“夜裡多添幾個火盆。”說完便匆匆的往正殿去了。
南宮姝女吃過藥發了汗狀態好了不少,南宮靜女進去的時候她正倚在床上,手中捧著一本。
南宮靜女解下沾了寒氣的披風交給春桃:“二姐~!”
“回來了?”
南宮靜女坐到床上,抽過南宮姝女手中的:“夜裡看傷眼睛呢,二姐大好了?”
“我本就無大事,讓妹妹擔心了。”
說完捧過南宮靜女的臉:“臉怎麽這麽燙?可是吹了風的緣故?”
“不打緊,宮宴上父皇賞了一壺美酒,嘿嘿。”
南宮姝女伸出手指在南宮靜女的瓊鼻上一點:“你呀,又貪杯。春桃,快去煮了醒酒湯端來。”
“是。”
南宮靜女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必了,我不喜歡那個味道。”
“還是喝一碗吧,省得醉宿頭痛。”
“真的不用了,我隻小酌了三杯。”
南宮姝女有些意外,自己的這個妹妹一向是最是貪杯的:“你何時轉性了?”
“還不是齊顏……”南宮靜女心頭一緊,改口道:“二姐~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南宮姝女笑道:“都是出閣的大姑娘了,還這麽怕黑?”
“二姐~,好不好嘛。”
“這裡是你的寢宮,難道我還能把你趕出去?”
“二姐最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