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宗溯仪恼怒,他没敢道出来意,扯起家常,“太女殿下收到您寄去的银钱,万分痛心,呵责老臣不要再来找您,说您情况也难,她即便吃糠咽菜挺挺也就过来了,何必给您添麻烦呢?”
宗溯仪紧攥着衣角,力道大得似要将衣裳钻个洞出来。
徐秋水暗叹口气,继续传达主上的心意,“殿下还说,悔恨自己一意孤行连累恩师满门,每每忆起当时惨烈的情形,她便痛恨已身常常质问死的怎么就不是自己?若早知结局如此,她宁愿一人千刀万剐,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拖累宗家分毫。”
宗溯仪别过头抿紧唇,眼眶压抑着汹涌的泪水,心头抽搭搭的痛。
“殿下还说,宗家的仇她哪怕穷尽此生,就是爬也要一点点爬回京都,为宗氏洗雪,将宗家遭受的一切一一奉还到仇人身上。”
徐秋水垂搭着头,“送信的探子说,殿下遭了横祸,终日缠绵病榻,看上去老态龙钟,就、就像七十岁的老妇一般……”她语气悲痛,带着哽咽。
天空飘起雨丝,她灰扑扑的破烂衣裳随风摆动,乱糟糟的银丝蓬了满头,像曾经高高在上的国之重臣,如今成了最下等的囚犯,像个犯错的小孩手足无措站在那儿。
泪水不断从宗溯仪脸上滑落,他痛苦地咬着唇,心脏也像被人撕开一块。
他想起了外祖母的好。幼时将他高举在头顶玩闹,金银珠宝,精品珍馐从不吝惜;孙辈里最疼爱他,越过嫡孙,顶着压力为他这个外孙请封郡公;翻开幼学琼林一字一句教他读,他就是敷衍胡闹也从不气恼……
可是,宗溯仪绝不允许有人阻碍张庭的前途。
他包着满眼的泪水,转过身生硬地说:“她的事我再也不想知道,徐大人今日我就当你不曾来过,往后你也不要再来了。”
目送失魂落魄的徐秋水离去,宗溯仪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回到正屋。
将将休憩半晌,又有婢子来报有人拜访。
宗溯仪蔫巴巴窝在美人榻上,眼中水汽氤氲,血丝充盈。
他有气无力道:“不见。”
婢子硬着头皮补充道:“听说带了从府城来的信件。”
他情绪低落,只淡淡回了句:“那把信拿进来吧。”
婢子这才退下了。
很快,信件就呈到宗溯仪面前。
封面的字被雨水晕开,看不清本来的样子。他缓缓拆开信封,捏出信纸展开。这字迹是张庭的。
他心底莫名就有了股力气,撑在榻上抱着沉重的肚子坐起来。
一字一句细细的读过,他灰暗的内心才重见光明。
妻主这个月就能回来了。
悬停在头顶的恐惧悄然消散,妻主能陪伴他等待小乖降世,他本应如往常沉浸在喜悦当中,可这回呆愣无神盯着信,手无意识抚着圆肚,可连腹中胎儿轻轻踹了一脚都若无所觉。
他扯了扯嘴角,心头梗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手耷拉下来,信封中倏地坠出五枚铜板,只听接连好几声“叮咚”,铜板散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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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不自觉重新牵起,心湖乌云彻底退散。
这是给他的压岁钱吗?
……
府城也是贴红符过新年,连府衙也不例外,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张大人新春大吉,万事胜意!”
今日已是第十个跟她拜年的下属了,张庭浅笑着递给对方一支红封,“你也大吉。”
大步迈入办公的屋子,她径直落座,翻开公务迅速阅览。她提前几日派人往凤仙送了信,还特地塞了五枚铜板,五是她的幸运数字,给崽崽做新年红包很有寓意。
算着宝宝差不多也要出世了,漳州府整个治灾事物进入收尾阶段,她很快就能回去。
一家人还是得在一起才好。
不知宗溯仪过得怎么样了?他咋咋呼呼的性子,不知有没有闯什么祸?或有人为难他?
远在府城,虽常常联络,但张庭觉得自己的消息仍是闭塞的,难免会像其余思乡念家人一样,记挂着牵挂着,忧虑着忐忑着。
她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只希望家中一切都好,宗溯仪和崽崽身体健康。
她手里翻阅的速度加快,投入更多的精力进去。
突然,小吏来报:“张大人,何知府来了。”
第162章
大过年的,何知府不去找小情儿,来找她做什么?
张庭想到从前的遭遇,难免万分嫌恶,怎会有这般猥琐的女人呢?她维持住面上的冷静,站起来跟小吏出门去迎。
甫一到门口,就跟人碰了个正着。
她笑得如沐春风,端方雅正,“何大人新春大吉,劳您今儿还来衙门。”
何知府这几月悠闲自在的好,身上白胖的肉又扩了一圈,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张大人新年大吉,实不相瞒本官今儿是来找你的。”说着,便去拉张庭的手,打算跟她姐妹亲香一番。
怎料才挨到对方,便被人不着痕迹撤开。何知府并不恼怒,反倒疑她的肾虚之症更重,以至于和女子碰触都难以忍受。
唉!
何知府心虚收回手,暗想:这张庭身体也太没用了吧,不就是喝了点助兴的酒吗?至于就、就病成这样了吗?
“何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小吏左右打量两人,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张大人往日礼数如此周到的人,竟也不请何知府进屋说话?莫非……莫非是对何知府贪赃枉法的行径看不下去?
果然是清正严明、恪尽职守的青天娘子,眼里是半点沙子都不能掺!
何知府摆了手让没眼色的小吏退下,从袖中掏出一封折子:“咳,本官是来兑现承诺的。张大人治理漳州府有方,本官已将为你请封的奏疏写好,只待稍后递送京都,交由陛下批阅。”
目前治灾步入尾声,倒不是何知府诚信守诺,她见漳州府被张庭治理得一日比一日好,心里是眼红恨不得占为己有,但碍于对方是五皇女的人,还和韩秉月关系好的离奇,也只敢老老实实往上头报。
再和郑同知一合计,既然自个儿溜得早喝不上热汤,那么还不如提早卖张庭个好,结善缘也讲究时机的。
张庭眉头一挑,纳罕何知府转性了?就如此轻易为她表功不眼红不嫉妒?难道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准备应对的几十套计策没用上,她略微有那么点失望,但还记得自己的人设,朝何知府躬身施礼,“下官身为漳州府的一员,您座下的官吏,能为治灾大业献出微薄的力量已是十分荣幸,不敢居功。”
何知府扶起她,演一出上峰下属和乐融融的戏码,“张大人太自谦了,本官缠绵病榻,将漳州府托付给你,你也不曾辜负本官的期待,将漳州府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