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看向她,目光平和,悠然反问:“客人来访,主人家却倨傲无礼,这便是贵府的待客之道么?”
许婪鲜少被人斥责,她猛地站起身,火冒三丈:“你!”过后,怒极反笑:“呵,区区一介商贩,也就母亲愿给你点薄面,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张庭不知何处惹到她,淡淡道:“能得许大人看重,确实让在下得意忘形。”
许婪这下不好再骂她妄自尊大,实在说不过她,又见只有自己跳脚,羞耻恼怒至极,咬牙气得丢下一句:“无耻低贱之辈!”拂袖而去。
张庭端起茶盏,润润喉。
许姗正朝书房走,看到女儿怒气冲冲从里面出来,还诧异道:“你这孩子不去前面帮忙送客,在这做什么?”
许婪按耐住脾气,对母亲说:“那张庭实在无礼之极。”
“我要命护院将她赶出去!”
许姗脸上笑容褪去,升起怒容,她一手拧住许婪的胳膊,“怎么说话?我就是这般教你的?”
“母亲,我……”
许姗面色冷沉,打断她:“去外间送客。”话罢,又睨了眼婢子,“若小姐有何闪失,唯你是问。”
许婪一脸气闷。
婢子低声应道:“是。”
许姗负手背过身,朝书房而去,在踏入门前时已然换作一副慈和面孔。
她语中带笑:“贤侄久等,是老妇失礼了。”
张庭起身朝她一拜:“伯母言重了。”
许姗托住她的手,又唤她坐下,“犬女无状,冲撞贵客,贤侄切勿恼怒。”
“哪里哪里,反倒是庭言语不逊,冒犯许姐姐。”
许姗笑笑,这场争端就算这么过去了。
她唤来小厮,重新给张庭上茶,笑眯着眼说:“春寒料峭,茶水不经放。”
叹息着,又对张庭说:“此次留下贤侄谈话,主要是为了我那不孝侄女。”
“小攸不擅经营,而我这个做姑姑的稍微懂些东西,暂且代她与贤侄聊聊。”
张庭浅笑拱手,“请您指教。”
许姗端起茶盏,“前些日子,一顶小轿抬进徐府,那儿郎姓赵。”
张庭了然,品香斋东家不就姓赵?
只是她纳罕:“徐阁老年纪也大了,还纳小,身子骨吃得消?”
许姗眼皮一跳,脑海想象那副画面,一阵恶寒,连茶水都用不进去,忙制止她:“是徐阁老的小女儿。”
张庭讪笑,故作迟疑:“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许姗想她即便聪慧,如今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女郎,心里有底,施施然放下茶盏,说道:“次辅高相品性刚正,若说谁能制衡徐相一二,必定是她。”
张庭心如明镜,许姗哪里是要替侄女的营生筹谋,分明是想投到高相名下,拿客盈楼做筏子罢了。
但京中水深,客盈楼确实需要靠山,保证日后能够正常经营。
“庭根基浅薄,还请伯母筹谋。”
许姗笑着摆手:“于我而言不过顺手。”
“只是高相年纪大了,每月三成利的孝敬少不了。”
三成利?
一年大概四万多两银子。
高府胃口真不小,但张庭日后还要做官,不欲得罪人。
她起身,朝许姗恭敬作揖:“劳烦伯母牵线搭桥。”
许姗扶起张庭,欣慰拍拍她的臂膀,一脸正色:“无事。”
心底却想着,她高升有望了。
……
郑二回府,来找小仪,问他要布匹和配件。
小仪近日得罪张庭,怕她怀恨在心,要将东西收回去,一脸警惕:“要这做什么?”
郑二嘿嘿一笑:“原本不该这么急的,祥玉郎君的档期都排到五月了。”
“可东家怕公子等急,花重金请祥玉郎君挪出工期,先给公子您做新衣。”
小仪只觉笼罩头顶的阴云霎时散去,心头泛起层层涟漪。
他极力压住翘起的唇角,一手卷起垂搭在身前的发丝,装作不经意问:“那她可有说什么?”
郑二挠挠头,尴尬笑笑:“东家还有要事忙,没来得及和属下说。”
这便是没有话带给他。
他面上一僵,徒然沉下脸,猛地丢开手上的发丝,冷声让郑二退下。
张庭,实在可恶!
第38章
窗外小雨淅沥,雨滴顺着屋檐滴落,砸得墙角的栀子枝叶颤动。
少顷,雨收云霁。
张庭对着镜子整理衣冠,这身黛紫色袍裙是小仪找外边绣郎订做,纱料轻盈垂顺,质地柔软精细,她腰间坠着一块花鸟纹玉佩,整体既显贵重又雅致脱俗,丝毫不输世家贵女。
收整完毕,郑二来报车马备好。
张庭步履轻缓,衣袍随风摆动,衬得她身形飘逸,风姿挺秀。
一道身影从门内追出来,高呼:“等等——”
张庭顿住步子,转身看去。
少年快步跑至她面前,面色红润,轻喘着气,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她。
他抬头定定望着张庭,眸光明亮,竟比星光还要璀璨,唇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轻启薄唇:“不知午后是否还会变天,小姐将这伞一并带去吧!以防万一。”
张庭别开眼,视线落在伞柄的划痕上,轻声嘱咐道:“今日无需等我用饭。”
他点点头,低垂眼眸,语气柔软:“那你记得早点回来……”
“嗯。”说罢,握着伞踏入马车。
李瑞莲代替车夫坐在前室,驾着马车,缓缓驶离张宅。
这边气氛和谐融洽,许府却闹得鸡飞狗跳。
许婪咬着后槽牙,跟许攸倒苦水:“你不知那日那个叫张庭的,什么气焰?!亏母亲还为她责骂我!”
她犹觉气极,一掌狠狠拍击桌案,还将杯盏掀到地下,摔得满地碎片。
许攸虽对张庭结交罗子君有些怨言,但她极为认可张庭的品行。
许攸皱着眉头,反驳道:“张妹妹品性高洁,嫌逊有礼,岂是表姐口中嚣张跋扈之辈?”
“表姐莫要为姑姑责骂你,而迁怒他人。”
许婪背对着她,脸上阴沉可怖。
许姗来看女儿,抬头就对上这张脸,脸色一下子拉下来,再看这一地狼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先让许攸回房,吩咐婢子关紧门窗。
“给我跪下!”
许婪双拳紧握,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直直跪在地上。
许姗去外边灌木丛拔了根厚长的藤条回来,见她这副犟脾气,气不打一处来!
她握着藤条狠狠抽到许婪身上,压低嗓音:“老妇苦心培育你二十多载,竟教出你这等凶戾之辈?!”
“我让你乱动心思!”
“我让你不分好恶!”
这一鞭鞭抽在许婪身上,她疼得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