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钻空子。张庭是国之栋梁,肱骨之臣,世间绝无仅有的佳女子,多少人眼珠子都要粘在她身上?就连你舅……”君后突然止住不说了,苦口婆心劝道:“总之,你要早做打算。”
宗溯仪耷拉着眼,沉寂下来。
第231章
宫道长廊逶迤空远,尽头是一道寂寥的身影,精美华贵的礼服曳地,雀蓝的光泽耀人夺目,衣袍上孔雀向观者展示它高贵的羽翅,活灵活现。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抚过衣料,目中怀着深深眷恋,别开眼,又是那样失魂落魄。
“爹,你怎么了?”稚嫩的童音发问,黑溜溜的大眼睛里藏着几分紧张。
宗溯仪揉揉她的头,牵强扯出抹笑,惨淡苍白,“爹没事,我们回家吧。”牵着女儿继续往前走,另一只手不由自主落在小腹,都怪他肚子不争气。
成婚十余载,为妻主只生了个独苗,无颜面对张家宗庙。
他眼中氤氲着血丝,泪水夺眶而出,无声砸落。
脸上布满泪痕,神情噙着一丝绝望,喑哑:“回家,回家一切都好了。”
豚豚不安极了,目光惶惶看着亲爹,不敢再说一句话。
来时满载欢声笑语的车架,回时沉寂犹如一潭死水。
活泼开朗的小孩,像瞬息之间成了哑巴。
夜色戚戚,寒凉刺骨。父女二人齐齐跨入内院,漆黑的林木深处隐隐见一点光亮,传来熟悉的女声,“郎君和少君还没回来?”
宗溯仪登时打了个激灵,从前迫切想要见到的爱人,却成了他现在畏惧的洪水猛兽,左右四顾仓皇逃走,连小孩都落在原地。
“谁在那里!”
他如同受惊的雀鸟在地上摔了一跤,又急急慌慌爬起来,钻进黑暗里头。
豚豚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声音又细又弱,跟被抛弃的猫儿似的,叫人好不心疼。
张庭听到孩子的哭声,提脚冲过来将孩子抱到怀里,小心安抚:“别哭别哭,娘在呢。你爹呢?”看豚豚衣着整齐,气息强健,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松了口气。就是宗溯仪多大的人了,还把小孩一个人丢在这儿,忒不靠谱。
豚豚巴掌大的脸满是泪痕,抽抽搭搭:“爹好恐怖,崽好害怕。”像找到庇护之所,紧紧环住亲娘的脖颈。
张庭掏出帕子让小孩把眼泪擦干净,“爹怎么恐怖了?居然把我们小猪吓成这样?”抱着小人儿往正屋走,温声问:“宫里的晚膳好吃吗?”
豚豚拿着帕子擦鼻子,哼哼唧唧,“爹就跟妖怪一样,脸黑凶凶的,崽问他他不理。崽好害怕。”想了想又说,“晚膳不好,中看不中吃。”
张庭先是听她前面的话若有所思,听到后半部分不禁失笑。禁宫规矩森严,宴席不让多吃,哪里填得饱她家贪吃鬼的大肚皮?
豚豚看手巾上面有乱糟糟的刺绣,摊开细观,用奇异的语气道:“娘,这上面有两只大肥鸡诶!”嘴巴里唾液分泌,滋溜一声口水险些流下来。
张庭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得肩膀直颤。
“对对对,是两只大肥鸡。”她抱着往前走,贴着孩子的脸,“这是你爹给娘绣的,小的那只是你,大的那只是他,想叫我随身携带,将你们父女永远放在心上。”
豚豚本还怕爹来着,但看到这么可爱肥美的肉肉,怎么都怕不起来了,笑嘻嘻指着上面的两只小动物,脸上泪痕未干,“这是崽,这是爹。”
“对。”张庭摸摸小傻瓜的脑袋,目光慈爱。
一无所知的豚豚却有些郁闷,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苦大仇深道:“爹怎么觉得崽是肥鸡呢?”肉手摸摸圆鼓鼓的肚子,郁闷地说:“崽不胖呀。”
张庭瞅着小孩至今还带着奶膘的脸,努力憋笑,“对,豚豚一点都不胖。”只是长得颇为健壮。
爹爹笨笨,崽崽叹息。
豚豚缠着老母亲,要求加速前进,“娘快走娘快走,崽要亲自指教爹!”语气骄傲的不行,屁股后面要是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见肯定是要见的,但不是现在,张庭将小孩交给身侧的仆役,哄了她先去吃饭填饱肚子。
豚豚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挥挥小手,“唉!崽知道了。”大人就是这样啰里吧嗦,没个小孩样。
顺利支走孩子,张庭扭身去找夫郎,对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采取合纵连横,各个击破的战略。
只是小的好哄,大的难搞。
她半靠着木架子,单脚戳戳床上那坨用被褥裹成的蛹,蚕蛹把屁股扭到一边,一声不吱。
再戳,再挪。
就是不理人。
她挑挑眉,抿嘴憋笑,“小仪,有什么心事说出来给为妻笑笑,你也一大把年纪,还当自己青春十六?”
此话一出,被褥里的人都呆呆愣了三瞬,随即怒不可遏掀被而起,“老混账,我都没说你,你反倒还嫌我老!”张牙舞爪就扑了过来,要活撕了嘴欠的人。
张庭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怕他冒失踩空摔了,又跑过去主动将人接到怀里,任他发泄怒火。
宗溯仪泪流满面,打着哭嗝捶她,却始终舍不得用上力气,弱弱打了两下就停了,牢牢抱住她,发出小兽般的呜咽:“你竟然嫌我老……”肩膀难以自抑微微抽动,单薄身形至极。
张庭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他又瘦了,情绪染上几分伤怀,然而搂在夫郎腰间的手却一个不小心摸到软肉,咦?她下意识捏了捏,再捏了捏。
宗溯仪腰间痒得一颤一颤的,一巴掌拍掉不安分的爪子,又哭又笑:“你混蛋,戏弄我!”他因无法为她多多添丁进口,兴旺宗庙,觉得万分愧疚,这老东西倒好,逮着他戏耍。
他的力道跟挠痒痒似的,张庭失笑,握着夫郎冰凉的手摩挲,“可偏偏就有十六的郎君,恋慕我这个混蛋。”眼睛清亮望着他,神色温润如流淌的暖泉。
宗溯仪心尖一颤,久违的悸动在心头盘旋,眼睛直愣愣注视她。
她抬起夫郎的手亲了亲,温柔且专注,似乎将所有的目光都倾注到他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稳固的网,轻轻托住了宗溯仪所有飘忽不定的焦虑,他想抽回的手,半途又返回将她的紧紧握住。
宗溯仪靠在她肩上,小声啜泣,“妻主……”抓着张庭的手死死不放,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跑了似的。
张庭连拍拍他的脊背安抚都做不到,心底暗叹一声,只道:“不必急,我在这里。”小的哭完,大的哭,大的还是个泪包。
待宗溯仪情绪稳定,拉着他坐下,细细了解实情。
听完,张庭哑然,就这?
宗溯仪这时最怕她沉默,仰面可怜巴巴望着她,要哭不哭,“莫非你想纳侍,延绵你张家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