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贩两颊凹陷,脸上黝黑还沾着污渍,穿得单薄破烂,如同乞丐一般,唯有眼珠子亮堂堂的,像天上的星星。
张恕看了小贩,心事重重接过这坛酒,反复呢喃:“是好酒,好酒啊!”
此时,天空飘起小雪,簌簌洒落大地。
宗溯仪和张庭头并头抵在窗前注视这一幕,倏地,两人对视一眼。
张庭叹一声:“明白。”随即,她招了郑二过来,对她说了句话。
郑二微微颔首,拍掉肩上的雪,策马走到小贩跟前,“眼见雪大了,女君不若随我等回府避一避。”
“使不得使不得,俺就是个微贱的蒜贩子,怎好意思惊扰贵人!”
郑二拧着眉,牵着缰绳扭头看向东家。
张庭浅笑着道:“你这蒜好不容易保存到这个时候,若是被雪粒子浸湿,那这一年岂不是白忙活?我府在城东离这不远,女君随我去避一避雪吧!”
小贩万般为难犹豫着,看了眼竹筐里的蒜,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道:“那,那就叨扰贵人了。”
“客气。”
京都宅子不缺人买,城东这处还是张庭托崔经济提前订下的。整个宽敞透亮,大方阔气,住下这一行人不成问题。
等到了张府门前,那坛子蒜酒已落到郑二手上。
张恕贼溜溜地盯着她的背影,又瞪了眼张庭,撅着嘴磨牙。
不孝徒!
张庭搂着夫郎进门,对身后的瞪视仿佛若无所觉。
宗溯仪偷偷往后一瞥,捂着嘴笑,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地说:“姨婆在瞪你。”
张庭哼哼,附到他耳边小声道:“不是你让我抢了她的酒?”
宗溯仪双手抱臂,歪着头扬了扬下巴,斜着看她,眼中满是无辜:“奴家何时说过?妻主可不能诬赖人家。”
“又不认账。”
杨辅臣抿直了唇线,默默慢下脚步,离这对小夫妻远些。
忽而仰头望天,却见天上的鸟都是成双成对,颓丧地摇头。
她年二十有八了,连男儿手都没牵过,只能寄期望于春闱后,有人榜下捉妻。
好解决她的终生大事。
午时,杜灶郎做了一桌蒜食宴,诸如蒜香鱼,蒜烧老鸭,蒜蓉茄子等等,再配上那坛子蒜酒,众人用得满身热气,很是满足。
等雪停,小贩推着板车告辞,张庭还命人悄悄塞了一串铜板在她的竹筐里,算作是买蒜买酒的钱。
午后,张庭被单独叫到老师院里。
张恕自她一进门,便装模做样捏着鼻子,手还嫌弃地在面前挥挥,“吃了蒜也不洗漱再来,真臭!”
臭?张庭用过午食便去沐浴,连衣裳都换了,哪里还有什么味道。
这是老婆子记恨她夺了蒜酒,又在找茬了。
张庭了然于心,面无表情直溜溜盯着她,照例一拜:“您找弟子所谓何事?”
张恕见她不上当也不演了,鼓着嘴低声骂了句:“逆徒!”然后递了封信给她。
“你陆师姐去漳州府赈灾了,约莫明年才能回来。她要为师将这封信交给你。”
张庭将信拆开,一目十行往左浏览。
信上说她已到漳州府,那边百姓发生灾荒,又遇严冬,饿死不少。好在朝堂拨的赈灾粮,解除了百姓困境。末尾着重谢张庭,既替漳州府的百姓,又替她自己,说若没张庭的那封信,自己还苦闷踌躇着,哪里能做出这番为民的伟业。
张恕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摸摸下巴,道:“小陆此番赈灾,政绩有了名声也有了,回来怕是要升迁。”
“弟子也觉得。”
正说着一阵寒风刮来,张恕猛地打个哆嗦,指使逆徒:“还不快给为师搬个炉子来!”
张庭转身,就听某个老不羞寻着机会在后面骂骂咧咧:“不孝徒!不孝徒!冻死老妇了!”
张庭顿住脚步:……
她无语望天,呼出一口热气,脑袋里突然窜出一句俗话:便宜没好货。
可不就是?何况这还是主动找上门的。
张庭低笑一声,加快了脚步。
……
夜里风雪肆虐,刮得窗户嗡嗡响。
室内置着炭盆,温暖如春。
此时时辰还早,张庭着里衣靠在床头,拿着本经史子集看。
宗溯仪安静地裹在被子里,只露出白净的上半张脸,他无聊地盯着屋顶,忽然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挤到张庭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仰头软着嗓子:“庭姐姐,你在看什么?”
张庭一听就知他要搞事,但还是如实答道:“上回老师塞的经史孤本。”
宗溯仪家学渊源,他本人也深受熏陶,若单论学问绝不输于普通举人。但此时他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噙着双美目,抱着张庭的手晃了晃,柔声乞求:“奴家不懂,庭姐姐教教我吧?”
张庭放下书低头看向宗溯仪,这人的学识水平她心底大约还是有数的。
她捏了捏他的鼻子,倏地噗嗤一笑。
“真要我教?”
宗溯仪蹙起眉,这可恶的老东西又捏他鼻子!但想到她待会狼狈窘迫的模样,他勉为其难忍了。
他柔弱地攥着她薄薄的衣角,一副不解的模样,“这还能有假?”又缓缓支起身,下巴搁在张庭的肩上,阵阵幽香伴着热气传入她鼻中。
宗溯仪眼中泛起泪花,语气中含着一丝委屈:“庭姐姐,不愿教嘛?”
久不见应答,他蹙起眉,眼中浮起万般愁绪,难过地说:“奴家是不是耽搁庭姐姐做学问了?”说着他垂下眼睑,睫羽可怜巴巴地颤动,像是雨中被淋得颤巍巍的花。
若是常人,这时便该将美人搂在怀里好生宽慰。
可是张庭一眼便看出他的意图,此外她可不想教到床上去。
而且夫妻鱼水之欢,郭伦之事理应控制频率,不能仗着年轻,就肆意妄为。
她浅笑着将他的手从衣物上扒开,笑得分明那么温柔,话却如此无情:“郎君既然知道耽搁为妻进学,那就先躺下休息吧。”
宗溯仪不可置信看着自己被扯开的手,瘪着嘴委屈道:“庭姐姐,对不起是奴家耽误你了……”老东西美人在怀,还无动于衷,你是不是不行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有错个屁!
宗溯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某人掐死,他微微别过脸,挡住眼里的忿忿,袖子底下的手怒得紧攒成拳。
不过片刻,他又重振旗鼓坐到张庭身上,一手搂她的脖颈,一手落在她肩上摩挲,眼角微红似狐狸般透着股惑人劲,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吃进肚里似的,吐气如兰:“那让奴家好生给庭姐姐赔罪吧。”
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肩膀滑到她的衣襟领口,徐徐打着圈。
第8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