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賀歸的意思,金五娘是唯一的知情人,身上有很大的嫌疑,因此想著直接去找她問個清楚,一貫大大咧咧的方希其反倒是有些扭捏,不是他不想找金五娘,而是不想讓賀歸和金五娘有過多接觸,無論如何,金五娘都是自己最直接的情敵來的,還是個漂亮的情敵。
方希其正糾結著怎麼能讓賀歸少跟金五娘說點話,小二就跑來報告說阮紹民來找他了。
阮紹民這幾天都被李素手纏得脫不開身,難得找方希其一下,這麼敏感的時間跑來,難免讓方希其和賀歸有什麼聯想。
果然一見面,阮紹民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道:“希其,金老板讓天狼水寨抓了。”
“什麼?”方希其不由吃驚,他雖然猜到阮紹民到來必然跟金五娘有關,但是卻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個事。再怎麼說,金五娘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江湖人物,再者是個婦道人家,怎麼著也不該跟天狼水寨沾上邊才對。
“怎麼回事?”問話的是賀歸。
阮紹民擺擺手:“我也不清楚,早上起來就有人給我送了封信,信是金老板親筆寫的,說她被霍燕飛帶走了,讓我來找你。”
方希其聞言撇撇嘴,瞄了賀歸一樣,酸溜溜道:“你跟她什麼關系啊,她出事還要找你。”
賀歸知道方希其雖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在感情問題上難得小氣,這麼說也就是隨口抱怨一下,並不是真的介意,也就沒放在心上,倒是另一個問題引起了他的注意,轉向阮紹民道:“說起來,我更加好奇的是,金五娘出事,為什麼第一個想起通知的是阮公子呢?”
阮紹民本來急著給賀歸通風報信,倒是把這茬給忘了,被賀歸這麼一問,頓時不知搞怎麼回答,悻悻然看了方希其一眼。
方希其自覺方才賀歸已經跟他開誠布公,也不好再瞞著他,就聳了聳肩,眨巴著眼睛看著賀歸道:“阿歸,其實大阮他就是……蒲草?”
賀歸的眼皮跳了一下,以為自己沒聽清:“你說什麼?”
方希其擺擺手:“阿歸,我知道你很難以置信,但是這就是事實,大阮他其實就是滿堂香的花魁……蒲草小姐。”
賀歸顯然是被雷得不輕,定定地看著阮紹民。
他當初就覺得方希其和花魁娘子的友情來得蹊蹺,蒲草再怎麼說也是堂堂花魁娘子,身邊多的是達官貴人,實在很難想象怎麼會跟一個店小二成為朋友。
後來遇見阮紹民也只覺得這個男人好看得過分,但是正常人都不會想到他竟然就是豔冠麒麟鎮的大美人。
賀歸一向覺得方希其來曆神秘,難以一探究竟,但他一向不八卦,對於他那些奇怪的朋友也懶得追究。
結果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麼得讓人……意想不到。
如果那些武林豪傑、達官貴人知道他們追捧的花魁娘子竟然是一個男人的話,會是什麼情形呢?
賀歸想象不能,只好無語。
方希其怕賀歸因為自己隱瞞他而生氣,不由得有些緊張。
阮紹民一貫就有些怕賀歸,也難免心有戚戚。
不料賀歸看了半晌,最終憋出一句:“嗯。”
“嗯”是什麼意思,方希其和阮紹民面面相覷。
不管阮紹民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反正也跟自己沒什麼關系,只要不會害到方希其,其他也就無所謂了,賀歸想想便釋懷了,道:“那金五娘有沒有說找到我做什麼?”
大約是他淡定的態度讓另外兩人也輕松了一點,阮紹民瞄了方希其一眼,道:“她說霍燕飛請你去天狼水寨做客。”
方希其立刻跳腳道:“不行,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賀歸一把摟住他的腰讓他冷靜下來:“就算天狼水寨是虎口,我也一定不是羊。”
方希其扁扁嘴:“可是我擔心你啊!”
賀歸眼光一柔:“我知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阮紹民受不了他們的肉麻,渾身抖了抖,道:“說起來這事也太怪了吧,金老板和賀老板都是一介生意人,天狼水寨不去對付九派三莊四族的人,反而跑來搞你們是想幹什麼啊?”
方希其心虛地瞄了賀歸一眼。
賀歸面無表情道:“這事與你無關,我會自己解決的。”
阮紹民翻了個白眼:“老子懶得管。”
“別啊,大阮,這事我們得從長計議才行。”方希其知道賀歸和阮紹民一向不對付,可是現在情況特殊,實在不是耍性子的時候,便拉住了阮紹民,好言相勸。
賀歸從以前做殺手的時候就習慣了獨來獨往,從來沒跟別人商量過事情,若不是看在方希其的份上,根本連話都懶得說。
阮紹民心知這麼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不知道賀歸的真實身份,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的客棧老板,雖然氣勢頗為彪悍,但是天狼水寨那幫人窮凶極惡都不是吃素的,自然不可能被氣勢嚇走,若是真要救出金五娘,恐怕還得江湖上的人幫忙才行,便道:“我看,不如我們去找上官琉幫忙吧?”阮紹民會想到上官琉倒也不為別的,只是江湖人裏頭上官琉對他還是比較殷勤的,加上他是武林盟主候選人,在群雄面前比較說得上話。
賀歸卻是輕蔑一笑:“叫九派三莊四族的人幫忙,只怕到時候還不完他們的人情債。”
方希其以前不明白賀歸為什麼對九派三莊四族的人那麼反感,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多少也能理解一些,畢竟他以前是武林第一殺手,九派三莊四族自詡武林正道,自然是容不得他,但是現在在天狼水寨裏的人不止是金五娘,還有賀破曉,實在不能不小心,便道:“阿歸,我覺得大阮說的對,這事還得從長計議,要是真的需要九派三莊四族幫忙,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正說著,又有個小孩跑進來交給賀歸一封信,賀歸打開看了一眼,眼神頓時一冷,方希其連忙問:“阿歸,是天狼水寨嗎?寫什麼了?”
賀歸道:“是陳瑾,說天狼水寨有一批東西要送去倉央湖,但是被靈犀山莊的人劫走了,要我把東西弄回去。”
方希其微微蹙眉:“看來,要找大淩幫忙才行。”
賀歸看著方希其沒反對,不過眼裏的意思很清楚——淩悲雲的決定不會影響他的決定。
阮紹民還不知道事情發生了巨大變化,只是覺得賀歸和方希其的行徑莫名其妙,但是既然事不關己,也懶得深究。
於是三人便一起前往靈犀山莊落腳的別莊找淩悲雲。
靈犀山莊的別莊離悅來客棧不遠,那別莊的門童一看是方希其幾人,立刻進去稟報,不一會便來請他們。
淩悲雲早先正跟賀歸鬧得不歡而散,還以為會被晾上幾天呢,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又早過來,正想問是不是出了什麼急事,就見方希其急吼吼地上來就問:“大淩,你們是不是劫了天狼水寨的東西啊?”
淩悲雲眉頭一皺:“你怎麼知道?”
淩悲雲前兩天收到一封密報,說天狼水寨有一批很重要的東西秘密運往倉央湖,送密報的不知是什麼人,只說這批東西很重要,叫淩悲雲一定要劫下來。
由於時間緊急,淩悲雲沒來得及通知其他門派的人就先行讓靈犀山莊的弟子去攔了下來,結果攔下來之後才發現,那些東西竟然就是各大派丟失的武功秘籍,不由得大感棘手。
因為送密報來的人身份不明,淩悲雲如果直接把秘籍送回各派,勢必難以解釋這些東西的來曆,即使解釋得清,秘籍在其他各派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在他手上走了一圈,其他派難免會生嫌隙。畢竟都是醉心武學的武林人,誰敢保證他靈犀山莊沒有偷偷記錄下其他各派的武功呢?但是若不送回去,不厚道不說,將來被各派發現了,只怕容不得靈犀山莊在江湖上立足。
這不正頭疼著呢,方希其他們竟然就知道了,淩悲雲不由得有些戒備。
方希其不知道那批東西是什麼,自然不知道淩悲雲的緊張,擺擺手,讓賀歸把陳瑾的信拿給淩悲雲看。
淩悲雲一看,更加不解:“我本來還在想這批東西是不是天狼水寨故意送來給我,讓我跟其他各派互相起疑內鬥呢,這麼說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別莊的屋頂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接著一個白面書生跳了下來,拍拍手道,“那密報是我給你的。”
方希其無奈地看著那書生,道:“李神偷,你怎麼又換樣子了?”
那書生自然就是善於易容的雙面神偷李素手。
李素手得意笑道:“不然怎麼能叫‘雙面神偷’呢?”邊說邊用眼角餘光瞄阮紹民,阮紹民的裝扮一貫簡單清秀,自己的新造型跟他應該還是比較般配的。
“你剛剛說,那份密報是你給我的?”淩悲雲臉色微沉,這事怎麼看都不像一件好事來的。
李素手還不知道自己給淩悲雲造成了這麼大的煩惱,得意洋洋道:“那是,還好我事先知道了天狼水寨的計劃,不然那些秘籍真運到倉央湖,那各大門派再去對付天狼水寨,可就夠嗆了。”
方希其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問道:“什麼密報?什麼秘籍?”
淩悲雲見知情人自己跑出來了,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將事情如實跟方希其幾人說了。
方希其聽完臉色也不太好看:“所以那批東西就是天狼水寨從各大門派盜走的秘籍?”
淩悲雲點點頭,臉色有些怪異,道:“還有一個搶來的美女。”
“噗——”方希其險些沒被嗆到,“還有美女啊?”
李素手倒是淡定道:“天狼水寨是土匪窩,搶個美女回去做壓寨夫人有什麼好奇怪的!”
“是沒什麼奇怪的。”方希其撇撇嘴角,“可是難不成他們還要阿歸給他們送個美女回去吧?”說著又狐疑地看向李素手:“說起來,你怎麼會知道天狼水寨的事呢?”
李素手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我神偷的名頭叫假的啊?天天各家各戶梁上跑,知道的八卦自然不會少。”
方希其道:“話是這麼說,但是送秘籍這麼大的事,他們鐵定是要好好保密的,你消息是哪來的呢?”
李素手聞言忿忿道:“他們是自作孽,誰讓他們當時連累我被九派三莊四族追殺啊。”
原來當初天狼水寨的人利用潰堤蟻盜秘籍,各大派的人不知情,都以為是李素手幹的,紛紛放出追殺令,害的李素手跟過街老鼠似的,才會出現先前在悅來客棧被南宮世家的人追殺的那一幕。李素手為了給自己洗白,就一直追蹤盜秘籍的那人。
後來被他發現天狼水寨雖然盜了秘籍,但是因為各大派地處不同,那些秘籍並沒有第一時間被送到倉央湖天狼水寨老巢,而是被秘密藏在他處,最近趁著各大派召開殺狼大會轉移了注意力才准備往回運。
李素手差點被天狼水寨害死,自然是氣不過,就給淩悲雲打了小報告。
淩悲雲狐疑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過,盜秘籍的是天狼水寨的二當家‘三更死’嗎?但是我們去攔住這批東西的時候並沒有見到‘三更死’。”說起這個淩悲雲還有些忿忿,想當初他用一千兩跟李素手買消息,結果就買了個真凶是‘三更死’的消息。雖說那一千兩有五百兩落了方希其的口袋,可是消息的質量也未免太水——跟沒說似的。
李素手嘻嘻笑道:“‘三更死’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方希其斜了他一眼,忽然道:“其實‘三更死’就是柳飄飄吧?”
李素手滿臉震驚地看著他:“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的?”
方希其皺眉:“難道不是?”
李素手道:“你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
淩悲雲也有些怪異地看著方希其:“你怎麼會懷疑柳飄飄的?”
方希其將自己之前在淩謝兩人的婚宴上看到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瞄了李素手一眼:“當時就是你出來拆穿柳飄飄的,難道你想賴賬?”
淩悲雲也想起當初那事了,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緣由:“莫不是當初就是柳飄飄借機要偷靈犀山莊的秘籍?”
李素手擺擺手道:“柳飄飄只是幫凶,真正的‘三更死’另有其人。”
“誰?”淩悲雲問道。
李素手無奈道:“我也不知道。”
方希其用懷疑的眼神看他,李素手無語道:“你別這麼看我行不,神偷也不是萬能的。”
“不管‘三更死’是誰,柳飄飄是天狼水寨的人總可以肯定了吧。”淩悲雲眼色泛冷,“沒想到四大家族竟然被人這麼滲透進來,現在柳飄飄是南宮家的少奶奶,這事恐怕不好辦。”說著又有些埋怨地看方希其:“說起來,希其你知道這事怎麼不早說啊?”
方希其也很無奈:“我也不知道事情牽連這麼大啊,我去你婚禮那會兒連天狼水寨都沒聽說過好吧!”
淩悲雲也知道這事不能怪方希其,只是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好辦,不由心念電轉,忽然有了主意,一拍手道:“其實這也是個好機會來的。”
方希其問:“什麼好機會?”
淩悲雲道:“既然陳瑾讓賀老板送東西,我們可以找人易容成賀老板,借著送秘籍回去的機會,探清楚天狼水寨的情況。”
賀歸聞言想都沒想道:“我不需要找人假扮。”
淩悲雲道:“賀老板,我這麼提議也是不希望你冒險,畢竟你不是習武之人……”
方希其知道淩悲雲說服不了賀歸,又不想將賀歸的身份暴露出來,便含糊道:“大淩,這你就不用為阿歸擔心了,阿歸他有辦法。”
淩悲雲有些狐疑:“什麼辦法?”
方希其故作神秘:“說出來就不靈了。”
淩悲雲雖然有些擔心,但是想到方希其一貫鬼靈精怪,出過不少主意,而且他跟賀歸關系匪淺,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是斷不會讓賀歸去冒險的,也就沒有再堅持下去。
於是幾人一合計,決定將計就計,讓賀歸按陳瑾的要求送回天狼水寨,這也等於讓靈犀山莊扔掉一個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