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同他對話的長門卻是一聲嘆息:「聽你這話,你的意思倒像是想要維護現在的和平?」
「和平?」天王眼前一亮,鄭重的點頭道「沒錯,戰爭必然帶來傷亡,我希望維護現在的和平!」
長門不料他竟然真的如此承認,便是他的涵養也不由氣笑道:「你想要維護和平,卻又自言無法干涉五老星的決定,怎麼?我和德雷斯羅薩的決定就這麼好做主嗎?」
看到天王的神色頓時顯得有些急切,長門又道:「你也不用多說了,瞧你模樣也不似作偽,但就算你是真心實意,這麼天真的想法也不可能改變什麼。五老星和我,世界政府和德雷斯羅薩,我們之間的對立已經不可能有緩和的餘地。」
天王不解,同樣有些激動道:「為什麼?明明只要你點頭答應,我就可以回頭儘力說服他們也做出同樣的剋製,雙方互不侵犯,世界就會一直穩定。」
「然後就讓人們繼續沉浸在這譚骯髒的死水裡腐爛嗎!」長門大怒。
自來到這個世界,他首次如此高聲,實在是天王的言論幼稚到了讓人可笑乃至可氣的地步。
可天王自己當然不會這麼認為:「和平和穩定怎麼就成了你口中那麼糟糕的局面?這世界八百年來就是如此度過的。」
「這八百年的黑暗跟罪惡竟然都沒能讓你認清現實?」
長門聲音冰冷的道:「世界政府之下,人分等級,層層壓迫,弗雷凡斯、橋上王國、香波地的奴隸貿易乃至瑪麗喬亞的地下人橋,貴族們和天龍人視人命為草芥的例子比比皆是,政府執掌世界八百年這件事我沒覺得有半點可稱道之處,隻覺得怪異離奇。」
長門道出了他與政府對立的動機根源,甚至可以毫不客氣的說他道出了大海上的人們的心聲。
正是因此,世人苦世界政府久矣!
可對此天王也有他的見解:「你沒有見過全面戰爭之下世界的景象,那才是真正的末日,而我經歷過,所以不管怎樣,現在的局面一定比戰爭爆發要強,而且是好出很多!」
直到此時,長門才覺得天王說了句不那麼荒謬的話,但也僅此而已,他心志之堅更是不可能為此動搖。
在天王難以理解的目光中,長門說道:「革命哪有不流血的道理?」
「為了你口中的革命,就是造成犧牲也在所不惜?」天王當即質問,看向長門的眼神更是危險起來。
長門的回復更是毫不遲疑:「世界政府八百年乃至更長久的統治下去,流的血只會多不會少!」
長門接著道:「反抗不公,這本就是人的天性和應有的權利,因此只要天龍人還高高在上,只要貴族制度一日不得瓦解,這種可恥的壓迫就會激勵起人們站起來反抗。龍走在了前面,我和德雷斯羅薩則是在他之後跟上。」
他注視著天王:「所以革命的火焰早就燃了起來,而這種大勢一旦出現,便決不會簡單到被個人的兩三句話就改變。」
「不會被個人改變嗎?」感受到長門投來的目光,天王忽然嘆道「你明明知道這是可以改變的……」
「以你我的力量。」
「你想這麼做?」長門的眼神愈發鋒銳,顯是有了警告之意。
他忽然的隱帶威脅自然是有原因的,因為剛才好似最沒有道理的這句卻或許是今天天王說過的最為準確的話語。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歷史的大勢與個人無關,長門無疑信奉著這個來自他第一世的觀點。
可如今他所在的世界也有其特殊性,那就是超能的存在。
這片大海上的強者雖然還不至於說是集偉力於一身的地步,但所謂的四皇大將已經極為恐怖,可若是只有他們也倒還好,畢竟這個群體數量雖少卻也能彼此製衡,問題就在於,在他們之上還有一個更高的存在,那就是天王。
作為可以力壓當世的唯一一人,歷史潮流的說法或許已經難以對他形成約束,也就無法在這個世界穩定的發揮作用,不然世界政府的統治綿延穩固八百年這種堪稱畸怪的現象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沒有道理、絕無可能之事。
天王的輕嘆印證了長門的推斷,而長門則無法不向天王做出警告。
因為他不會容許一個個體去破壞世人的選擇,更不可能讓天王真的阻礙這場革命,繼續維護世界政府的統治!
「你知道凱多為什麼會不斷尋死嗎?」逐漸緊張的氣氛當中,天王忽然轉移了話題問道。
面對這完全不搭調的提問,長門卻也沒有見怪,只是簡短的答道:「不知道。」
「那是因為我的痛苦。」天王給出答案,然後他像是自語般的兀自解釋起來「我是兵器,準確來說是一台具備智能的機器,而凱多則是我在封閉了自我之後的冗餘意識。」
天王對著長門,目光卻完全穿過了他像是在眺望遠處:「我曾終結了數百年前的那場大戰,而戰爭之後,則誕生了世界政府。在那場大戰和之後幾百年的時間裡,我既鎮壓過戰爭,殺死了無數人,也改造過地理,將大海和陸地塑造成如今的模樣,可無論行為善惡好壞,每次在世人的臉上我都只看見他們對我的恐懼。」
「所以我產生了強烈的自我懷疑,認為自己身上這種太過強大的力量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天王閉目,然後又張開「於是,在數十年前,當我的智能進化到徹底擺脫了程序的限制時,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我毀滅。」
「可我,已經強大到連我自己都無法毀滅自己。」
天王重新睜開的眼睛中滿是苦意「在這之後,我想不到其他辦法,隻好自我放逐,離開了瑪麗喬亞,並且封閉自己的意識希望能永不出現。」
「可程序不能阻止我的自主意識脫困,封閉了意識的我又怎麼能阻止第二個意識的產生呢?所以凱多出現了。」
「他依託我身上的生物科技製造了更加魁梧的身體,只是因為我將意識和能源封閉,他沒有記憶,不清楚自己的來歷,力量也不及我百一,但就如同能源無法被完全鎖死所以提供給了他動力一樣,我的意識也對他造成了影響,驅使著他不自覺的自我毀滅。」
聽著這傳說一般的秘聞中的秘聞,廳中之人無不集中了注意,就是長門也不免有些訝然。
「看來你的求死之心的確很強烈。」長門說道。
「沒錯。」天王點頭,接著卻道「可我現在不再因它痛苦糾結了,因為我把選擇權交了出去,而最後是你們選擇了讓我出世。」
他不等長門發問,已是自己先道:「兩年前的那一戰,凱多被你用薩爾弗島鎮壓,儘管他可以繼續不死,但最後無法脫離的牢籠和黑暗還是將他的意識消滅,而我也在那個時候復甦。」
「我既然醒來,那些石塊自然不可能將我關住,但我選擇了繼續待在那裡,甚至希望能就此永遠沉睡,除非……」
天王的目光重新凝實,說道:「是別人讓我脫困。」
長門的精神開始緊張起來,不止是因為天王語氣神態的改變,更因為對方身上劇烈升騰的危險氣息。
「所以從那裡出來的我確認了,這個世界需要我的存在,薩爾弗島的脫困就是命運在對我暗示,我不僅不該為自己的力量糾結,還應該使用這個力量將世界引領上正確的道路。」
「所以我來到這裡,來與你談話。但如果溝通無法達成的話,那麼就只能用我這僅有的武力來糾正世界前進的方向!」
天王背後的雙翼刷的張開:「漩渦長門,我能感應得到,你的確是我八百年來才得以一見的對手,也只有這樣的你才有資格跟我一戰!」
說著,天王的身影倏忽消失不見,隻留下他的聲響在此間回蕩:「既然能決定未來道路的你我二人不能一致,那就跟我來天上用勝負來定一定命運的真容!」
面對天王的宣戰,長門冷聲道:「妄談天命,荒謬至極!」
可接下來一個剎那,他也同樣離開了此處。
「但你既然求戰,給你一戰那也無妨,此前八百年沒有教會你的,我來親自告訴你。」
「逆潮流而動者皆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