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南和鳳母安然跨過了那茫茫隕星帶,已是不爭的事實。
休整一番後,倆人也沒有再去糾結這個問題,而是準備啟程上路。
但問題來了他們用來趕路的船,沒了。
在第一波攻勢中,那被天機閣改裝過的戰艦便被碾成了渣渣,被無定之形給吞下肚去了。
這似乎意味著倆人似乎要靠著肉身橫渡星空,前往目的地。
而這樣做的後果,便是對自身精神以及肉體恐怖的消耗。
在宇宙深空這樣詭譎的環境中,倘若因為趕路把自己陷入虛弱的狀態,並不是什麽理智的行為。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危險將從何處到來。
“該怎麽辦?”鳳母眨了眨眼,看向江南。
反正這姑娘不喜歡動腦子,她隻管莽就是了。
後者沉默良久,最後把目光落在了身旁的無定之形身上。
靈光一閃。
下一刻,江南抬起手來,掌心便有盈盈白光亮起,仿若絲線一般脫離他的手指尖,纏繞到一旁的無定之形身上。
神通聚獸。
這個從獲得之後流沒有什麽存在感,甚至快被江南忘卻了的神通,在此刻顯露威能!
雖然實際上,以江南目前的道行想要以聚獸神通驅使成道境的無定之形,本來是完全沒有一點兒可能的。
但如今,眼前的這頭無定之形的戰意早就在斡旋造化下被打崩了,其心臟也在江南掌握之中,沒有半點兒反抗的意思。
自然而然的,聚獸神通未遭受到任何阻礙,便施展成功。
於是,仿佛建立了某種奇異的聯系一般。
那一瞬間,有一股略顯懵懂的意念,浮現在江南的腦海中。
江南伸手捏住眼前的無定之形,甚至能感受到它表露出的模糊的情緒好累,好困,好想睡,又好害怕,嗚嗚嗚
“現在可睡不得啊”
江南搖頭,“殘忍”地通過聚獸神通的聯系,下達了命令。
下一刻,那要去一團漆黑液體的無定之形突然暴漲!
給一旁的鳳母嚇了一跳!
那漆黑的鐵石洪流奔湧翻騰之間,竟於虛空中凝固成一艘巨大的船艦,停靠在江南和鳳母面前。
巍峨的艦身嚴絲合縫,仿佛鋼鐵澆注而成一般,其模樣與先前的戰艦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漆黑的船頭上有一隻不仔細看幾乎不會被發現的眼眸。
“還能這樣?”
鳳母走上無定之形所化的船艦,感受到腳下堅硬的鋼鐵觸感,嘖嘖稱奇道。
“它既然能擬態成星辰隕石,那麽化作船艦也應當是小菜一碟。”
江南站在甲板上,一拍船簷。
砰!
只聽一聲靈氣被刺破的轟鳴響起,墨黑的船艦立刻朝遠方激射而出!
.
時間,緩緩過去。
在漫長而無聊的航行中,這一片星空逐漸有了些許生氣。
江南看到群星閃爍的遠方,同樣有巍峨的巨艦駛過的痕跡。甚至,偶爾還有乘坐著巨大的奇異法器的星空修士,飛掠而過,留下一道茫茫長虹。
顯然,他們已經由星空中枯寂的無人區,進入了有文明踏足之地。
江南腦海中回想起當初靈神跟隨青燈一同穿越星空時看到的景象。
在那一次的旅途中,青燈所指明的地方,乃是位於一枚龐大的生命星球。根據江南當時一路所見所聞,那裡應當是屬於這一方星域的終中央之地,周遭散落著數量眾多的修士文明。
因此,隨著附近人煙的出現,便證明他們離目標之地,越來越近了。
而有了由無定之形所化作的戰艦,江南也得以解放出來,只需要指定一個方向,讓它朝著莽過去就是了。
苦就苦了腳下的無定之形它從誕生之日起所走過的路加起來恐怕都還沒有這幾天多就是了
這段時間,鳳母也是閑得快要長蘑菇了,甚至無聊到給腳下的無定之形取了個名字叫煤球
江南當即義正辭嚴地拒絕,但回過頭來發現自己也是個取名廢物
至於無定之形自己它懶得反駁。
一連十余日過去,航行的日子依舊平靜無波。
這段時間以來,江南所碰到的修士和商船也逐漸多了起來。
好在並沒有發生什麽矛盾衝突大家都是隔著茫茫星河對視一眼,然後各走各路。
但在今天,日複一日的日常,終於迎來了一些波折。
當江南準備回到船艙小憩一會兒的時候。
一股強烈的靈氣波動,從遠方傳來!
很顯然,鳳母也感受到了這一股靈氣波動,睜開眼眸,直直盯著那個方向。
然後,他們便看到有一具造型奇異的巨**器從與他們相對的方向,奔赴而來!
那法器似鐵似木,外圓內方,仿若一個巨大的羅盤,其上陣紋密布,閃爍脈動之間爆發出強烈的靈氣波動,推動其前行。
而在那羅盤樣法器之上,有一男一女,其樣貌與上元的人類並不差別,年紀輕輕,粗看恐怕不足二十。
這時,那邊羅盤上的少年少女,明顯已經發現了江南所在的漆黑船艦,神色一呆。
似乎,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碰到其他人。
但立刻,少年便站起身,凝聲於氣,朝著江南二人急切高呼,
“快逃!”
“調頭!”
“星狩追來了!”
說罷,那巨大的羅盤已然化作一道流光,掠過黑鐵戰艦,朝後方飛去!
江南與鳳母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茫然之色。
星狩?
什麽玩意兒?
調頭?
怎麽可能調頭?
而正當這時,那羅盤飛過來的方向,深空當中,一艘龐大的陰影碾壓而來!
戰艦!
一艘暗紅色的龐大戰艦,呈現在江南視野當中!它渾身鋼鐵猙獰,一條條漆黑的紋路仿若血管一般遍布整個艦身,黝黑的炮口內光芒湧動,充斥著暴虐與瘋狂的意味兒!
而在戰艦的船頭,站著一群漆黑長袍所籠罩的人影,兜帽遮掩下看不清他們的臉,只有露在兜帽外的嘴唇勾起殘酷的弧度。
“跑?”
“前方是無盡之海,你們跑得到哪兒去?”
為首一名高瘦的男子,聲音森寒,
“多寶河出土的至寶,豈是你們這般毛頭小娃能把持得住的?”
但突然間,前方原本空無一物的星空中,出現了一點小小的黑影。
高瘦男子定睛一看,卻見正是一艘小型的漆黑航船。
正好擋在了他們前進的路上。
“首領,這”
高瘦男子身旁,一名渾身肌肉將寬松黑袍都撐起的男人猶豫著開口。
“碾碎它。”首領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冷冽開口,“沒有人,可以阻攔狩獵!”
不管那漆黑航船是那倆毛頭小孩的援兵也好,是不相關的路人也好。
他都不可能因為避讓,特意改變航向。
倘若如此耽擱了追殺,那才是得不償失。
“是!”
男人點頭,轉身,發號施令!
於是暗紅的猙獰戰艦速度不減,但船腹那黝黑的炮口卻發出鋼鐵摩擦的聲音,緩緩對準了江南所在的漆黑船艦,洶湧的靈氣匯聚而來,熾烈的紅光在炮口蓄積!
蓄勢待發!
而這時,已掠過江南的羅盤法器之上,那少年望著遠方蓄積攻勢的猙獰戰艦,臉色驟變!
他不知曉那突然出現的鋼鐵船艦為何聽聞了星狩惡名之後仍不逃,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這艘鋼鐵船艦是受他們倆牽連了。
“師兄,應當如何是好?”
在少年身旁,那年紀略小一些的少女眉頭緊蹙,看起來頗為焦急。
不得不說,這倆孩子可能確實還未曾經歷人情冷暖,不能像大多數人那樣秉持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
這時,少年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突然手中掐訣,將羅盤掌控權交給了少女。
“師兄!”少女臉色一白,頓時猜出了他想要做什麽。
“星狩的船蓄能時間不短,趁這個機會,我應當能在炮火到臨之前將那船上的人一並帶走!”
面對那正在蓄能的恐怖炮火,少年的牙關有些發抖。
但最終,他還是雙腳一蹬,脫離了羅盤,化作一道流光,往江南所在的船艦飛去!
無定之形所化的船艦並沒有護盾,所以這少年很輕易就落到了船艦之上。
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一種感覺腳下的鋼鐵,似乎跳動了一下。
但這種感覺一閃而逝,仿若錯覺。
而當少年落在船頭後,映入眼簾的只有一男一女,表情平靜,平靜中帶著幾分驚訝。
“你怎麽還回來了?”江南眨了眨眼,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回來。
“來不及解釋了!快跟我逃!”
少年深吸一口氣,急道。
隨後,他見江南與鳳母兩人毫無動作。
竟直接驅使靈氣,便化作無形的手臂,欲將江南與鳳母拘住,逃離船艦!
但下一刻,少年突然渾身一頓!
那籠罩住江南與鳳母的靈氣手臂,悄無聲息地消散了!
甚至,少年都未曾察覺到任何道法神通的軌跡。
“你想帶我們去哪兒,小家夥?”
鳳母倚靠在船簷上,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這是妾身的船,妾身哪兒也不會去。”
望著風輕雲淡的鳳母和江南,又感受到頭頂猙獰戰艦傳來的轟鳴之聲與那煌煌的靈氣波動。
少年急得直跺腳!
“逃命!”
“當然是逃命啊!”
“那是星狩!”
“殺人不眨眼的星狩啊!”
“即便你們與其毫無瓜葛,亦不會留活口的星狩!”
他指著遠方那暗紅的戰艦,語氣中透著濃濃的驚駭,
“那威靈大炮之下,連破虛境亦要避其鋒芒!”
“這一艘小船,甚至連一瞬都無法堅持!”
他在這邊無比焦急地解釋,而江南和鳳母卻是看都不看遠方的猙獰戰艦一眼。
望著無比焦急的少年,江南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家夥,我對你所說的星狩,不甚了解。”
“但,你也不了解我們,不是麽?”
“就像你的腳下,可不只是一艘小船。”
少年愣住,然後他突然感覺到,腳下無比堅硬的鋼鐵,突然有那麽一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一條鉛汞液體一般的手臂從甲板上生出來,好奇戳了戳少年呆滯的臉龐。
而經過一番蹉跎,那猙獰的暗紅戰艦上,黝黑的炮口終於蓄能完畢!
在距離無定之形所化的船艦尚有千裡之距時,暗紅的光柱,傾泄而下!
帶著無比暴虐與毀滅的氣息,掃蕩眼前一切有形之物!
破壞!
泯滅!
燃盡!
那一瞬間,幽暗的星空被映照成了紅色。
戰艦船頭,首領的臉上露出殘忍與冷酷之色。
身旁同僚,也仿佛渴血的野獸一般,在舔舐嘴唇。
仿佛已看到了那小小的船艦在洪流之下被蒸發的情景。
遠方的星空之下,乘坐在羅盤上的少女見這一幕,眼角有淚花滑落而下,臉色一瞬間變得無比灰白。
那是絕望的死灰。
她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師兄在登上那艘小小的船艦後,就再也沒有下來過。
而她心心念念的師兄,此刻正在無定之形所化作的船艦上,眼睜睜看著那奔湧的毀滅洪流傾軋而至!
似乎眼看著自己的死亡。
無聲之間,洶湧的洪流奔湧而至,就要將漆黑的鋼鐵船艦完全吞沒!
但就在那一刻,詭異的變化,發生了。
原本仿佛漆黑的鋼鐵澆築的船艦,船腹之處突然翻湧起來,就像是液體那般。
然後,無盡的漆黑的鐵石洪流奔湧而起!
增殖!
轉眼之間,仿若無中生有一般,漫天的黑潮一瞬間便籠罩了整片星空!
那先前還浩蕩無匹的毀滅洪流,仿若是被扔進水缸裡的火星一般,悄無聲息地就被完全淹沒!
也正是在此刻,先前那宛如死物一般毫無氣息波動的漆黑船艦,爆發出一股讓空間都為之震顫的恐怖威壓!
仿佛宣告世人,它,是活的。
“嗚嗚”
“嗚嗚”
船頭上,面目呆滯的少年耳邊突然想起了類似嗚咽的聲音,空曠而寂寥。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隻感覺那聲音仿佛近在耳旁,有仿佛從天邊傳來。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是無定之形在發問。
它在問可以吃嗎?
江南答可以。
於是,遮天蔽日的鐵石洪流湧起,向著暗紅的戰艦,傾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