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睿平時對兩個兒子保護的太好,他不在意他們是否能幹懂事,是否能夠把沐家的家業傳承下去,而只是希望自己能在活著的時候多掙下一點基業,保證他們衣食無憂。
很幸運,沐浩倡和沐嘉樹都機敏聰明,對於經濟方面也繼承了沐家的天賦,平時自己獨當一面也是井井有條。可現在壞就壞在很多的消息和管道都掌握在沐言睿一個人手裏,即使是再賢慧的婦人,此時也難為無米之炊了。
沐浩倡指給沐嘉樹看一隻股票的股權協議書,沐嘉樹剛說了一句:“這個必須反收購……”沐浩倡的電話就再一次響了。
兩人對視一眼,沐浩倡的臉上掠過一陣明顯的不耐煩之色,還是接起了電話。
他勉強壓住自己的脾氣,電話一接通,語氣還算熱情:“陳經理,你好你好……啊,是,讓你費心了……什麼?這是供應商要求的嗎?”
沐浩倡說到後來,臉色越來越難看,口氣也變了,沐嘉樹從檔堆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沐浩倡冷冷地道:“……那就請他們放心,該付的款項沐家一分都不會拖欠!我爸還沒死呢,我也站在這,就是賣房子賣地連帶著把我們家祖墳都刨乾淨,他們的錢我也虧不了!”
他放下電話,沐嘉樹道:“什麼事?”
沐浩倡灌了一口咖啡:“有幾家供應商要求提前結清貨款,怕到時候公司倒閉沒處要錢。”
沐嘉樹淡淡地道:“就算要落井下石,也太心急了。”
沐浩倡看了他一眼:“你也覺得是有人在背後攛掇?”
沐嘉樹不置可否:“商場上對手那麼多,牆倒眾人推也是難免的。但現在的問題不是找他們算賬,是必須把錢結清。”
雖然這要求實在有些過分和不近人情,但他們要拿出錢來,不僅僅是給供應商看的,更是向大眾發出一個訊息,那就是沐氏現在的狀態依舊很好,在實力方面完全可以信任。
沐浩倡皺著眉:“道理我也知道,但是明明還沒到應該結款的時間,最近的投資又多,我上哪里去找那麼多現金給他們?總不能變賣股票吧?那就真完了!”
“就現在這個關卡,股票肯定不能動……”沐嘉樹想了想說,“銀行貸款?”
沐浩倡冷笑道:“你信不信,要是爸還好端端的在那裏,你去把整個銀行都借空了也沒問題,但現在……哼,我看能貸出來四五個億就不錯了。”
他的話雖然稍微有點偏激,可說的也是大實話,沐嘉樹略略沉吟,忽然想到一個辦法,剛要說話,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沐浩倡道:“進來。”
衛洵走進來,雙手撐在沐嘉樹的椅子背上:“現在怎麼樣了?”
他身上帶著一種使人安穩的氣息,彷彿風雨飄搖中一棵永遠不會倒下的大樹,沐嘉樹忍不住向後靠了靠,長籲了一口氣:“該處理的事情都差不多了,還剩一些小問題,不過應該可以解決。”
沐浩倡道:“沒錯,三哥,這裏沒什麼別的事情,不如你和靜幀先回去休息吧。”
衛洵沒有揭穿兩人的逞強,只說:“別的我也插不上手,不過這裏還有一點閒錢,應該能幫上一些忙。資金方面你們兩個不要出去周轉了,這個當口的利率一定不低,先從我這裏拿吧,不夠再說。”
沐浩倡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沐嘉樹懶洋洋地道:“你有多少?”
衛洵說了個數字,問:“……夠嗎?”
沐浩倡“噗”地一聲把咖啡噴了出來,沐嘉樹猛地一挺腰坐直了身體,頭頂正好撞在了衛洵的下巴上,他連疼都顧不上喊,轉過身去,用一種見鬼一樣的眼神看著衛洵。
衛洵下巴上一疼,連忙伸手揉了揉沐嘉樹的發頂,失笑道:“你倆幹什麼這麼驚訝,我就不像個有錢人嗎?”
沐浩倡道:“你、你搶銀行去了?”
衛洵道:“你放心吧,肯定不是借你們公司給我洗黑錢。”
他說完話後低下頭,發現沐嘉樹還在看著自己,神情複雜,不由一笑,眼神溫柔下來,按捺住自己俯身親上去的想法,抬手輕輕摸了摸沐嘉樹的臉:“我估摸著還是差點,但是剩下的錢你們大約能湊出來,如果不行的話再和我說……現在先吃點東西吧?我讓阿姨做了飯。”
沐嘉樹和沐浩倡從知道消息一直到現在什麼東西都沒吃過,忙了半天也是真餓了,顧不上講究,直接讓阿姨把飯端到書房就開始吃。
幫傭阿姨進來的時候卻告訴沐浩倡:“剛剛二少爺的舅舅打了家裏的座機,說要過來。”
沐嘉樹拿著勺子的手一頓,沐浩倡驚訝道:“我舅舅?”
他舅舅孟宇現在已經是國家中央書記處副書記了,平時工作非常繁忙,再加上自從沐嘉樹去世之後,沐嘉樹的外公受到打擊出國療養,他觸景傷情,更是很久都沒有到過沐家了,只是有時會接沐浩倡過去吃飯。
現在沐家出了這麼大的事,看來他是收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但兩個外甥對此都並沒有感到很高興。
沐浩倡臉上剛剛露出了喜色,一瞬間又想到了什麼,臉色沉了下去。
孟宇雖然不知道,但是他無法自欺欺人,他其實已經不配享受來自孟家的好意,因為他身上根本沒有流著孟如的血。
沐嘉樹同樣也是心亂如麻,他自從重生回來,不是沒有和孟家主動聯繫過,但那一次還沒有來得及說出身份,就聽說外公的病情不輕,大悲大喜都承受不了,話在心裏轉了幾個圈也沒說出來。本想等著老人家的身體緩過勁來了,再想辦法去療養院見面,結果弄到現在,這件事簡直越調查越沒辦法說。
牽扯到沐言睿,牽扯到沐浩倡,牽扯到孟家白白對一個原本是仇人的孩子投注了那麼多的心血,以後應該如何相處,恩恩怨怨早就已經算不清了,那該怎麼辦?
兩個人各有各的難處,以至於幫傭阿姨高高興興說完那句話之後,整個書房裏陷入了謎一樣的沉默。
幫傭阿姨:“……”
衛洵道:“……好,二少爺知道了,孫阿姨,你先出去吧。”
孫阿姨出去之後,他順手把書房的門關上,回過頭來,恰好看見書房的燈光照著沐嘉樹蒼白的臉,愈發顯出了眼下的一圈烏青,他微微蹙著眉,眼神中帶著隱隱的憂慮,那副樣子倒有點像是小時候闖了什麼禍跑過來找自己,可憐巴巴的。
看見這個表情,他什麼都能做,和小時候的每一次一樣,衛洵心裏一疼,脫口道:“要不別讓他來了吧?”
沐嘉樹和沐浩倡一起看著他,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衛洵:“……”
他摸了摸鼻子,假裝剛才沒說過那句話:“要不然……你倆先把飯吃完,我出去接孟舅舅。”
孟宇這樣過來,肯定不會帶什麼人,衛洵如果不去接的話,外人是進不了這個社區的。
沐浩倡一開始要想的事太多,大腦當機,也沒太注意到衛洵和沐嘉樹的異常,直到這個時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一轉,不陰不陽地道:“三哥這麼夠意思,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才好了。”
衛洵面不改色地道:“不用你謝,你能把現在的事處理好,我覺得比什麼都強。”
沐浩倡“呵”了一聲,衛洵已經穿上外套出去了。
沐嘉樹隨便扒了兩口飯,明明還很餓,但是卻突然一下子沒有了食欲,他把盤子推到一邊,突然聽見“砰”地一聲,好像是把什麼東西碰掉了。
東西恰好掉到沐浩倡腳邊,他彎腰撿起來,低頭一看,忽地怔住。
沐嘉樹跟著看過去,發現自己碰掉的是一個相框,相框裏放著一張父子三人的合影。
這照片是什麼時候照的,他幾乎已經沒有印象了,但看當時的年紀,大致應該是沐浩倡剛剛回國後不久。
照片裏面,沐言睿一手摟著一個兒子,面對鏡頭滿臉笑容,兩個熊孩子卻正好都是中二的年紀,一個滿臉淡漠,一個面色陰沉,看起來分分鐘就能打起來,不配合的很。
現在想想,這實在是非常不給父親面子了。
沐浩倡伸出手,摸了摸照片上面父親的臉,那相框上的玻璃已經被沐嘉樹摔碎了,他這樣一摸,相片就掉了出來落在地上,露出後面的一行字:
“我的寶貝。”
那是沐言睿的筆跡。
沐浩倡沒有立刻把照片撿起來,因為他發現在父子三個人的合影後面,還壓著一張孟如的照片,照片裏的母親風華正好,笑靨如花。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將那張照片拿出來,後面同樣寫了四個字:
“我的明月。”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不是要洗白沐爸爸,沐爸是洗不白了,這是個複雜的人,他在事業方面是個成功者,但處理感情有問題,對孩子的教育方式也是偏於溺愛,但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他很愛自己的兩個孩子。
所以即使他有再多的不好,小樹和浩倡還是意識到,雖然他們因為父親承受了不少煩惱,但從小到大爸爸也為他們擋去了很多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