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苒有點兒慪氣了。
什麽叫剛剛被打了農藥?
她已經很努力地在跟上音樂節奏好嗎!不要說得她好像要死了一樣好嗎!
七七對著手指頭, 嘆著氣又恢復了BGM的音調。
努力安慰自己。
算了, 玩家能够蹦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呀, 蹦得高不高這事兒就不要太過計較了,七七啊,身爲客服,你要學會知足的啊。
背景音樂還在繼續,當著皇帝陛下的面,連著跳半個小時的話,她估計自己會被當成瘋子丟到長庭去。
明苒和七七打了個商量,今天暫且先跳個十分鐘,明天再把剩下的補上。
七七很通情達理地答應了, 「沒問題, 玩家, 加油哦。」
這下明苒放心了,眼睛一閉,腦袋一甩, 繼續做一棵海草海草, 隨風飄搖……
至於尷尬?那是什麽東西?能吃嗎?有黃鼠狼的臭屁可怕?
床上的動靜稍有些大, 天青色軟烟羅裁成的帳子輕輕搖晃, 掀掠起陣陣紋浪。
靠在軟枕上的荀鄴楞了會兒, 看那擺手晃腦的,又忍不住掩面發笑。
她剛才在睡覺, 身上只穿著雪白的紵絲裡衣, 比起手時袖口下落, 露出細白的胳膊,上見修項秀頸,烏髮如瀑。
雪膚玉膚,極盡妍麗,只是……這舞跳得實在是……
卿本佳人,奈何、奈何……
荀鄴喉間逸出笑,笑聲清泠泠的,飛泉般清透。
明苒閉著眼瞎舞,耳邊淨是海草海草海草海草,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十分鐘一到,音樂驟然停下,她動作一鬆,騰地滾在床上,扯著被子縮進去。
緩了半天想起床上還有個皇帝,又才慢吞吞地露出頭來,優雅又不失尷尬地彎起唇,喚了聲陛下。
靠在軟枕上的人也隻著了裡衣,像是沐浴完不久,朦朧燭光下愈見溫潤柔和,面上的笑意亦是久久不見停下。
明苒黑眸微轉,眼尾輕勾,玩起自己的手指頭,到底還是沒有臉皮再出聲兒說話。
她耷拉著頭,木著臉,佯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
荀鄴輕咳一聲,抿著淺笑,放柔了聲音,「苒卿跳得很好。」
明苒轉手指的動作一頓,又聽他道:「看起來很有趣。」
白晰修長,骨節明晰的手撫上她的頭,動作輕柔地揉了揉,「朕甚是心喜。」
明苒懵了懵:「……啊?」
七七更是震驚了,這位皇帝陛下該是怎樣的本事,才能睜著眼說出這樣的瞎話呀?
無腦吹嗎??
男人的嘴,果真是騙人的鬼。
明苒回過神來,本來還不覺什麽,聽他這般誇了一番,她自我認識一向深刻,這下是真尷尬又慚愧了。
她從床上下去,灌了一杯水壺裡的溫白水,磨磨蹭蹭了半天。
荀鄴掀開被子一角,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還不快上來,仔細著凉。」
秋香色的床褥,平順無褶,明苒脫了鞋,遲疑著從床尾那頭踩在被面兒上繞過去。
她晚間穿了雙薄襪,被面兒上微有凉意,剛開始還慢吞吞的,走了兩小步後,立馬縮進了被窩裡,背靠軟枕坐著。
坐了一會兒又想睡覺,捂著嘴哈欠一個連著一個,歪著頭,眼中籠著一層水霧。
雙眸如雨中桃花般,清新又艶麗。
荀鄴啞然失笑。
怎麽就那麽多瞌睡呢?好似怎麽都睡不够。
桌燈燭火不知被哪裡來的風吹得搖曳,噗的熄滅了。
內殿霎時暗下來,只有窗前明月投下來的微光。
荀鄴沒有特意叫人進來點燈,兩人掀被躺下,如上次一般隔了將近一臂長的距離。
明苒向來躺下就能入眠,很快進入夢鄉,海草的旋律在腦子裡扎了根,這魔性的歌舞讓睡覺從來規矩的她也不免擺手動脚。
荀鄴睜開眼,捏住她擺過來的手,側了側頭,就見原本隔得老遠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翻到身邊來了。
高床軟枕,軟玉溫香,暗夜裡,他闐黑的眸子動了動,片刻後將她伸出來的手放回被子去,這才緩緩合上眼。
扶雲殿歇燈休息,竹雨軒裡李美人也正正入夢。
她今日入的還是景世子荀勉的夢。
今天晚上她精心準備了第一次相見。
清溪流水,桃花帶露,荀勉站在樹下,白霧繚繞中亂紅如雨,他知道自己這是在做夢。
雖說只是一場夢,但置身這般美景裡,緊綳的心也不免稍稍鬆緩。
李南月坐在桃花樹上,看著下面的男人,掩唇笑出聲來。
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引得荀勉抬起頭來,灼灼桃花裡坐著一位青衣姑娘,手裡折了花枝,晃著腿,紅粉青眉,嬌俏明媚。
花枝掩映,一眼驚艶。
李南月從樹上輕躍下來,捏著花枝笑容甜美,脆生生地喚了一聲夫君。
是的,夫君。
她要在這夢裡做她的妻子,夢裡名正言順的妻子,夫妻的名分做什麽可都方便了。
正好也可以和明家老二的未婚妻身份形成對比,她要做的就是把明辭襯到泥地裡去。
這樣想著,她面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些,眼裡仿佛含了光,滿映著面前的人。
……
天剛濛濛亮,景王府裡荀勉醒來,捂著頭坐起身。
夢中的場景仍清晰地印在腦海裡,那一聲清甜的夫君似又在耳邊響起,他扯了扯嘴角,輕皺起眉頭。
心道今日這夢還真是有些奇怪。
不同於荀勉,李南月從夢中醒來,却是滿意得很,初次見面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些。
她掩著唇,嘴皮子一撇,眼裡堆著滿滿的笑,嘖,一連著和明辭荀勉交鋒,轉眼發現這懲罰世界其實也不過如此嘛。
……
李南月信心百倍,這個時候扶雲殿裡明苒也醒了,她頭天晚上睡得多,這會兒便睡不著了,她從床上爬起來,探出頭。
現下荀鄴也不過剛離開扶雲殿半刻鐘,外頭天還未亮,西紫與蘭香都還在外間榻上。
想著正好有個空擋,乾脆爬起來把昨天晚上剩下的二十分鐘舞蹈補上。
海草舞的BGM涌進腦子,精神一抖,真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天邊漸露出魚肚白,跳得累了,明苒又癱回床上去,直到西紫和蘭香端著洗漱用物進來,她才在被子上蹭了蹭,起身來。
收拾完妝容用完早飯,照例去看看小池裡的錦鯉,坐在花架藤椅上看德妃新寫出來的話本。
她可是答應德妃了,要給讀後感的。
將近巳時,陽光正好,大太陽下看書有些晃眼睛,明苒捏著話本就要往屋裡走。
西紫步履輕快地過來,面上帶了小得意,有些痛快又有些解氣的模樣。
「婕妤,賢妃娘娘身邊的木槿過來了。」
明苒知道她話還未說完,也不應聲,聽著她繼續往下道:「一道來的還有孫夫人和孫小姐。」
能讓賢妃的貼身侍女送領過來的,這個孫小姐指的定是孫繁因,孫夫人想來便是孫府的那位當家主母了。
明苒嗯了一聲,笑問道:「她們來做什麽的?」
西紫凑過去,朗聲回道:「孫夫人帶著孫小姐來向婕妤請罪的。」
「哦?原是來請罪的?」明苒聞言又坐回藤椅上去,揚眉,「既然如此,那還不快請她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