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見曹操詢問,又笑了一聲,這才快步走到帥帳門口,向外四處張望。
見沒有人,才折了回來,低聲對曹操道:“司空,這是我們逃跑的最佳時機!”
曹操臉色驟變。
逃跑?
開什麽玩笑!
袁紹大軍才撤,自己反而要逃跑?
郭嘉見曹操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這才低聲道:“我說的逃跑,可不是避開袁紹的進攻,而是逃出袁紹和江東的包圍圈!”
曹操神色微微一怔道:“為何如此說?這事,現在哪有機會?現在最應該考慮的,難道不是袁紹為何會撤軍?還有,馬超反叛,正從長安殺來!”
郭嘉再次忍不住笑出聲。
曹操有些無語地看著郭嘉。
這要是別人,他早就一刀過去了。
不過,郭嘉這樣,他倒是能忍。
這樣說明,他肯定有了對策。
只是,一直不說,讓人鬱悶得緊!
郭嘉再次笑了一番,這才一臉認真道:“這份信函,聯系袁紹大軍撤退,馬超來襲,平原遇襲,都說明了一點。”
曹操一臉好奇而期待地看著郭嘉。
郭嘉道:“那就是,平原遇襲,的確是吳侯為了解救我們才出動的計策。”
“此計名為‘圍魏救趙’。”
“徐州方面江東大軍,奇襲平原,然後佔住平原,不斷做出要進攻鄴城的架勢。”
“鄴城被襲,袁紹必定會撤兵回援。”
郭嘉感慨道:“吳侯帳下有絕頂高手啊,拿捏住了袁紹的弱點。”
看向曹操,郭嘉道:“若袁紹是司空你,你必定不會撤兵,而是抓住這次和馬超聯合的機會,直搗許都,再東征徐州。”
“同時,鄴城那邊,調集四面八方的軍隊,拖住平原這支江東大軍。”
“屆時,東征徐州,徐州就沒有防范力量,拿下輕而易舉。”
“再北上消滅平原這支江東軍。”
“這天下,不說有了,至少沒了司空,江東又丟了徐州,說是拿下一半,絕對可以。”
曹操點了點頭。
的確。
如果他是袁紹,哪怕鄴城被襲,他也不會過於擔憂。
因為,鄴城正處黃河以北中心,四周都有郡縣。
支持一段時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他也不信江東會為了襲擊鄴城而放任官渡不管。
所以,很大可能,這一出,的確就是郭嘉口中的“圍魏救趙”計策。
郭嘉繼續道:“然,袁紹畢竟不是司空,這也是我早年離開他的原因。”
“他手底下派系眾多,而他又好謀無斷。”
“碰到這種危急時刻,他必定廣泛征求大家意見,可偏偏他自己沒有意見。”
“這個時候,只要有人能夠說到他的心坎上,那他就會聽。”
“至於所謂天下大業,反而不是最優先考慮的。”
“而他所謂心坎,就是鄴城是基業所在,還有城內有他所有家眷。”
“而這些,偏偏又是文武百官的軟肋。”
“試問,又有幾人會為了所謂天下大業,而舍棄親情?”
“絕大數人是不行的。”
“因此,碰到鄴城遇襲,袁紹帳下文武百官定然會要求撤兵回援,這正好擊中袁紹心坎。”
“這也是袁紹為何急忙撤兵的原因。”
“此人,對袁紹真是洞察得十分清楚。”
曹操再次點頭道:“的確。不過,陸翊小兒,帳下的確是人才濟濟。”
“關鍵是,他也能果斷聽人意見。”
“我若有子如此,可以含笑九泉。”
“可惜。”
郭嘉輕笑了一聲道:“但是,江東也出現了失誤。”
曹操忙道:“細說。”
郭嘉道:“袁紹是退兵了,我們的壓力也沒了。”
“接下來,江東應該是來信,讓我們趕緊利用這機會,擊退洶洶來襲的馬超。”
“這就是機會。”
“擊敗馬超,我們佔據關中,拿下涼州、漢中等地。”
“這期間,江東肯定也意料到有這個可能,所以會在宛城出兵,防止我們帶走多余的人。”
“這些多余的人,就是指天子和文武大臣、還有家眷。”
“這就是我們逃跑的機會。”
“先勒令龐統和黃蓋大軍,前往延津和白馬一帶,分散駐守,名曰監視袁紹大軍,防止他們突襲。”
“然後,派千人軍隊,以增調人手,準備進攻從長安來襲的馬超為由,進入許都,然後帶出荀令君、天子,以及一些主要家眷。”
“讓荀令君尋找一名普通人,扮演天子模樣,坐鎮許都。”
“之後,讓這千人軍隊化作兩至三千大軍,和我們匯合。”
“至於其他文武大臣,還有天子后宮,以及家眷中的下人,統統舍棄。”
“我們擊敗馬超之後,再派重兵把守函谷關和潼關,還有上洛這三處關卡。”
“屆時,我們再公布天子已經暫時遷徙長安之事實。”
“袁紹知道天子已經從許都遷徙到長安,知道許都空虛,必將全力南下。”
“江東不得不全力面對。”
“如今的江東才剛剛休養生息,他們無法同時多線對敵。”
“而袁紹又格外強大。”
“我們又是江東同盟。”
“擇其優,江東也只能咽下這苦果,任由我們征戰涼州、漢中等地。”
“而他們,全力應對袁紹。”
“以袁紹的實力,江東或者會敗也說不定。”
“不過,不管江東戰敗與否,這都是長時間的。”
“這就為我們拿下益州提供了機會。”
“將來,我們以益州為核心,挾漢中、涼州之精銳,再要卷土重來,未必不可行!”
“想當年,高祖皇帝也是如此奪取了天下。”
曹操沒有立即回應郭嘉,而是在原地不斷小范圍度起腳步。
這一逃走,算是徹底放棄了中原。
他用大半生才建立起來的基業,就此作罷。
他實在是有些不舍得。
為了這點基業,死了多少人?
現在,放棄這點已經到手的基業,去爭取尚未到手的前景。
一旦失敗。
他無法想象後果!
郭嘉也不催促。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曹操。
換做任何人,這都是難以抉擇的事情。
而且,這計策一旦失敗,那曹操絕對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為後世所恥笑。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過了近半刻鍾,曹操才停下度腳步,看向郭嘉,取下腰間佩劍,遞給郭嘉,陰冷著臉道:“奉孝,你現在立即回許都,按照剛才的計劃實施,將天子和家眷帶出來,我在這裡暫時拖住龐統和黃蓋。”
“龐統此人,雖然相貌醜陋,卻也詭計多端,過早讓他駐守延津和白馬,恐惹他懷疑。”
“伱先去帶人出來,我看準時機,在安排他們駐守。”
“然後,我們在洛陽匯合。”
郭嘉握著佩劍,看著曹操,神色嚴肅道:“大丈夫當機立斷,有舍有得!司空,我先去了!”
說完,帶著佩劍轉身就是離開。
曹操看著郭嘉離開的背影消失在帥帳外,才長長吐了口氣,右手按在沙盤的木桌子上。
他的身體微微發抖。
看向帥帳外,他有一種立即衝出去,叫回郭嘉的衝動。
一旦失敗,那前半生就是白忙了。
然而,他按在沙盤木桌子上的右手五指捏得發白。
終究,他還是忍了下去。
正如郭嘉所說:大丈夫當機立斷,有舍有得。
這種逃出袁紹和江東包圍圈的機會,很可能只有這一次。
現在不抓住,以後沒有機會,那自己只能坐看著被被袁紹和江東一點一點蠶食!
曹操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那些一個個戰死的將士,喃喃道:“諸公,告辭了。他日我曹操再回中原,定會祭拜你們的英靈!”
而此時,長安,原本就破敗的古老城池,此時淹沒在大火之中。
無數的騎兵在城池破敗的建築之間穿梭不斷。
最終,這些騎兵匯聚於長安破敗的皇宮遺址之上。
那裡,一群身影正站在皇宮遺址之上,感慨不已。
為首一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穿著一身銀甲,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體猿臂,彪腹狼腰,手握馬鞭的青年。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馬騰長子——
馬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