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昨天她回家以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最想知道的是,洛叔叔究竟會不會像那個人說的那樣把洛書顏送走。
洛書顏一覺睡到大天亮,今天她沒有賴床,起床洗漱後便背著書包來到隔壁。
剛進屋還嚇了一跳,沈宴正坐在椅子上盯著門外,一見她進來,他趕緊坐了起來,帶得椅子都差點倒了。
“怎麼樣?”沈宴沖了過來,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洛叔叔怎麼說?他會怎麼解決這件事?”
洛書顏愣住︰“……”
反應過來後,也不敢賣關子了,聯系到他昨天的舉動,他肯定是在關心她,心下一暖便小聲道︰“沒怎麼,我爸爸說他跟宋阿姨已經分手了,而且,他說他不想結婚,也不會跟誰結婚。”
沈宴一聽這話,信息量太大,一時間就是他這聰明的小腦袋也沒辦法理順,不由得呆住。
不、不結婚?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洛書顏沖他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道︰“別的,等下上學路上再跟你說。”
好似不知不覺的,她跟沈宴就成為了特別要好的朋友,她有什麼秘密不會瞞著他,他所有的秘密是不是跟她共享,那她就不清楚了。
這是很神奇的事,很難想象,她目前最好的朋友居然是沈宴,一個男孩子。
沈宴遲疑著點頭︰“好。”
看她這樣,不像是受過委屈的。
那就好,洛叔叔應該處理得很圓滿。
今天是個晴天,不需要洛天遠開車送他們,再加上洛書顏也想跟沈宴聊聊天,便借口早餐吃多了要步行上學消食拒絕了爸爸開車接送。
吃完早餐後,洛書顏跟沈宴一塊兒下樓走出小區,往寧城小學方向走去。
洛書顏將洛天遠昨天跟她說的那些話,以小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表達出來後,饒是同為男性的沈宴都愣住了。
洛書顏見沈宴不說話,便推了他一下,“反正我爸爸那意思就是不打算結婚了。你怎麼看?”
沈宴終於找回思緒,隻說道︰“挺好的。”
洛書顏目瞪口呆︰“好……嗎?”
沈宴瞥她一眼︰“至少你不會有後媽,沒有人會虐待你,不給飯你吃,送你去你堂姑來,送你去寄宿學校。”
洛書顏︰“……”
她面上一陣糾結,話是這樣說,可……她記得以前爺爺奶奶是很希望爸爸結婚的,那時候他們還整天為他張羅,想給他介紹對象,可惜都被他婉拒了。
沈宴看出洛書顏的猶豫,便道︰“大人的事情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洛叔叔那樣做自然有他的理由,而且也的確不是所有人都想結婚啊。結婚多沒意思。”
七歲小男孩說出這種話真的不違和嗎?
洛書顏沉默了片刻,又道︰“真希望有錄音機,把你的話錄下來,以後放給你女朋友聽。”
沈宴現在對於這樣的話題已經麻木了。
因為他發現他根本避不開,洛書顏也避不開。現在大火的電視劇,大多數都是以男女感情為主線,別說是洛書顏,就是他後桌也天天在說要娶紫薇為妻呢。
好在,大家嘴上這樣說,但男同學跟女同學之間似乎都開始“避嫌”了,男同學不愛跟女同學同桌,老師也不會這樣安排,女同學也不愛跟男同學說話,像沈宴跟洛書顏這樣天天結伴上學放學的,真是少數中的極少數了。
沈宴沒作聲。
放在以往,他肯定要懟她的,可今天他的心思都撲在了想暗號上。
本來他準備跟洛書顏一塊兒商量的,但轉過頭瞥見她的笑臉,又隻好作罷。
算了,兩個人一起想雖然速度快一些,但她這段時間已經很忙了,還是他來吧。
——
洛天遠回了公司,便接到了宋前進打來的電話。
宋前進前段時間又回了深市,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打幾通電話來匯報公司情況,五年前笑顏時裝只是深市一個毫不起眼的時裝公司,可今時不同往日,經過這五年的磨練與打拚,大都市的人提起服裝必然會想起笑顏時裝。洛天遠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對宋前進十分信賴,而宋前進更是回報了洛天遠百分之百的真心,無論大小事情,從不敢隱瞞洛天遠,更沒想過從中徇私。
宋前進匯報了公司的一些重要事情後,支支吾吾起來。
洛天遠以為他是有什麼事情要尋求幫忙,便道︰“我們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你直接說,別拐彎抹角,我不喜歡。”
宋前進嘆了一口氣,說道︰“有件事我上次回去就想跟你說了,這次估計也瞞不住,宋新華,就是你那女朋友宋小姐的叔叔,這幾個月來沒少來深市,找了很多關系想見你一面,我知道你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你是笑顏時裝的老板,所以都推脫了,也怕這宋新華見了我,以後在寧城踫到也會聯想到你。”
“你女朋友宋小姐家裡,很有跟我們合作的心思,又是給銷售經理送禮,又是打通關系,就是想以後為我們提供布料,可你也知道,當時創立這公司時,是劉老板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一直都是劉老板給我們提供布料,這幾年合作也很愉快。”
“天遠,這事我也有私心,怕跟你說了,你會幫襯你女朋友家裡,所以就一直壓著沒告訴你。”
宋前進這段時間一直處於天人交加的狀態中。
對於洛天遠的忠心,讓他不願意隱瞞他任何事情,如果不是洛天遠,他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混呢,可從道義以及生意誠信的角度,他實在不願意解除跟劉老板的合作,畢竟如果沒有劉老板的幫忙,笑顏時裝也不會這樣順利。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宋前進始終記得洛天遠的初衷,生意就是生意,感情是感情,如果公私不分,那像什麼樣呢?
洛天遠沉默下來。
宋前進也沒說什麼,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果他是洛天遠的話,說不定早就將生意給了女朋友家裡。
正在宋前進都在考慮該怎麼跟劉老板致歉時,只聽到電話那頭的洛天遠聲音平靜地說︰“前進,我應該跟你說過,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感情用事,即便今天晚晴是我的妻子,這生意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千裡之堤毀於蟻穴。”
宋前進怔住︰“可是宋小姐那邊……”
洛天遠沉聲道︰“我跟她已經分開很久了。”
“那宋家這邊我怎麼回應?”
洛天遠在意的事情不多,他性子溫和,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都很好說話,可現在宋家人到他面前耍那些小手段也就罷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是算計到他女兒面前。
他女兒今年才六歲。
但凡他們有一點點良知,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神色冰冷,低聲道︰“笑顏時裝這輩子都不會跟宋家合作,我名下所有的產業都是。”
宋前進一驚︰“什麼?”
他是了解自家兄弟的,說話向來都很有藝術性,不會把話說得太絕對,一旦說話太絕,那肯定是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可洛天遠對曾經的女朋友都是很大方的,無論是談戀愛時,還是分手時,他從來都不會虧待別人,難道宋晚晴要成為一個例外了?
要知道洛天遠雖然多情,可在感情這方面,跟女朋友都是好聚好散,宋晚晴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惹得脾氣好的洛天遠這樣?
洛天遠︰“就這樣吧。”
他跟宋晚晴之間畢竟有過一段,兩人也算好聚好散,如果是別的人這樣,絕對不會只是這樣簡單收場。
就這樣吧,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了。
如果宋家人還想湊到他和書顏面前來,屆時他也不會再手軟。
——
元旦演出時間被安排在九八年的最後一天。
學校音樂老師編舞的《鈴兒響鈴鐺》洛書顏都快跳吐了,每天四十分鐘,這支舞並不難,除了剛開始一個星期是在學習以外,其他時間都在反復排練,一天最起碼要跳四五遍,不止是她,其他幾個女孩子也是,從一開始的興致勃勃到了現在的面無表情。
班主任跟音樂老師在討論之下,最後訂下了舞蹈服。
統一的白色修身公主紗裙、白色褲襪以及黑色小皮鞋。
作為領舞,洛書顏在衣著上跟其他幾個伴舞還是明顯區別的,她的公主紗裙明顯更華麗一些,寧城小學這次也舍得花錢,校領導看過她們的舞蹈以後表示很滿意,學校財務室也不敢太摳搜,於是班主任特意坐大巴去了一趟省城,這些舞蹈服裝都是在省城買的,跟別的妖艷賤貨就不一樣。
其實洛書顏並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集體舞蹈了,作為整條街最靚的崽,她在幼兒園時就很出眾,可這一次跟以往幼兒園內自己舉辦的活動不一樣,畢竟是要上本地電視節目的,洛天遠尤為興奮,四處宣傳不說,還去跟朋友借了錄像機,早早地就背著錄像機以及照相機,準備給女兒留下無數珍貴的回憶。
這兩年他拍照的興趣稍減,洛書顏三歲以前,他幾乎每天都會給她拍下照片,以致於現在家裡的抽屜裡光是相冊都有很多本。
洛書顏偶爾翻看,也會忍不住疑慮,明明是同一個動作同一個表情,為什麼她爸爸會樂此不疲的拍?
在大家的“翹首以盼”中,十二月三十一號終於來臨。
這天,洛書顏跟其他幾個女孩子排練了一上午以後,下午時分便來到了寧城體育館,體育館很有些年代了,裡面設施都很老舊,但有一個很大的會堂,舞台已經搭建好,會場內能容納一兩百人。
學校也沒有請化妝師,還好她們漂亮的音樂老師有化妝品,平時也愛美,於是由她來幫他們化妝。
洛書顏以前也看過小學生跳舞化妝的,一句話來形容,很辣眼楮。
嘴唇紅紅的,眼皮藍綠藍綠的,眉心還會用口紅點一點。
就算是天生麗質的小女孩,也經不起這麼一番折騰。
洛書顏都鼓足了勇氣,想著如果音樂老師也打算給她們這麼化妝,那她可不可以提個意見,不在眼皮上畫?
總感覺在眼皮上畫那麼亮的東西,跟孫悟空都有得一拚了。
哪知道音樂老師不愧是學校裡備受未婚男老師追求的美女,她化妝手法很嫻熟,洛書顏這才放心了,等化好妝後,她趕緊拿起小鏡子,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頓時松了一口氣。
眼皮沒有藍綠藍綠的,是那種很好看的顏色,但一點兒都不顯眼!
嘴唇也沒有很紅!
雖然眉心還有一點紅,不過這是時下的流行,別的班小朋友包括男生都被點了一點,所以也不算很突兀了。
……
隨著《鈴兒響叮當》前奏響起,帷幕被拉開,洛書顏第一個舞姿輕盈地奔向舞台中心,緊接著別的女孩子們也陸陸續續的圍了過來,六七歲的小女孩,逐漸擺脫了嬰兒肥,既有還未褪去的稚氣,也有屬於小女孩的天真,跳這支舞蹈也令人眼前一亮。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她們排練了那麼久,對於每一個動作已經熟記在心,絕對不會出錯。
同時她們也很緊張,洛書顏都不敢去看台下的觀眾,更別說還有電視台的攝像機對著她們。
她們始終記得老師叮囑她們的,臉上要帶著笑容。
洛天遠找了個前排的位置,他左手邊是沈宴,沈宴的座位旁邊是沈清若,盡管台上的幾個女孩子服裝都差不多,他們的位置距離舞台也有一段距離,但他們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洛書顏。
後面的觀眾正小聲地討論著——
“那個領舞的小女孩長得很俊。”
“以後肯定是個小美女,跳得可真好,不比之前在電視上那些小明星跳得差。”
“看得出來,她比其他幾個小女孩都跳得好,應該是有舞蹈功底吧?家長估計也沒少花心思去培養她,誒,我都好想再生個女兒了。”
洛天遠聽了以後神氣極了。
如果不是顧念著這是公共場合,大家也都在認真觀看舞蹈,他真想跟後面的觀眾握手,順便告訴他們,領舞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兒。
他拿著錄像機拍著,目不轉楮的看著舞台上那個靈動的小甜妞,不知怎麼的,眼眶一熱,幾乎有掉淚的沖動。
他這個人薄情,看似溫和,實則骨子裡也很淡薄,除了父母離世時哭過以外,這輩子掉淚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是為了女兒。
好像抱著繈褓中的她的記憶仍然停留在昨天一樣,一轉眼,她就長這麼大了。
從小嬰兒成了小女孩。
沈宴也目不轉楮的看著台上的洛書顏,嘴角帶著笑意。
別人都覺得她跳得好,他卻為她松了一口氣,她這段時間可是一直在抱怨,說累得跟小區門衛的土狗一樣,過了今天以後,她應該可以放松懶散一段時間了。
舞蹈結束以後,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洛書顏跟其他幾個小蘿卜頭都開心得不行。
一向對她們嚴厲有加的班主任此刻臉上也帶著驕傲的笑容,在後台蹲下來挨個抱了她們一下,鼓勵著說道︰“你們太棒了,比以往任何一次排練都要棒,老師為你們感到驕傲!”
她們為學校為班級贏了一個獎,不是第一名,也不是第二名,是教育局領導親自頒給她們的“最受歡迎獎”。
班主任說學校也會有獎品給她們,如果沒猜錯,一人一個獎狀、寫字本以及自動卷筆刀。
洛天遠給洛書顏拍了好多照片,其中有一張是他最滿意的。
沈宴跟洛書顏站在後台,沈宴不愛笑,洛書顏乾脆去撓他癢癢,他往旁邊一躲,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洛書顏惡作劇得逞哈哈大笑起來,這一幕被洛天遠抓拍下來。
照片右下角顯示了時間——
1998.12.31 17︰25
這是九八年的最後一天。
洛書顏在音樂老師的帶領下,去洗手間卸了妝換了自己的衣服後,就跟著洛天遠一行人回家了。
第二天會放假,洛書顏也就懶得去趕作業了,準備回家看電視時,沈宴叫住了她。
他有些別扭的遞給她一個正方體的紙盒,“洛書顏,這是送給你的。”
洛書顏很是詫異的接了過來,當著他的面打開了盒子。
沈宴一時沒有來得及阻止她,見她打開盒子,耳根有些紅。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送禮物。
就是洛書顏過六歲生日的時候,他都沒有送過呢。只不過這次情況特殊,明天是元旦,是新年,今天她又登台演出了,所以他幾天前拿著攢下來的零花錢去買了這個禮物。
洛書顏拿出那個水晶球,隨著她的動作,水晶球裡的亮片在水裡晃動,好看極了。
水晶球裡除了亮片以外,還有一個粉色的小熊。
之前她跟同桌去逛這種店時也會看到,價格並不便宜,她覺得也不實用就沒買,沒想到沈宴送了她一個水晶球。
洛書顏詫異的抬起頭看他︰“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
沈宴以為她不喜歡,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抿了抿唇,伸出小手,“不喜歡就還我。”
洛書顏生怕他會搶走,趕緊藏在後面,後退兩步,一臉警惕地看他,“送出去的禮物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沈宴一看她這護寶的模樣,心裡好受了許多,知道她是喜歡。
“不是什麼好日子,就是看你今天演出,明天又是新年。”沈宴想了一個很好的理由,“洛叔叔把房子便宜賣給我們,我心裡都知道的。”
洛書顏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沒想到這小孩還挺有感恩心嘛。
不過明天是新年,他都送了禮物給她,她沒道理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可是她現在有的東西,都不是他喜歡的。
洛書顏思來想去,決定給他彈奏一曲她最擅長的歌曲,只是家裡還沒買鋼琴,她便興沖沖地跑回家,找了幾個杯子,在沈宴疑惑的目光中,分別往杯子裡倒了一些水,排成一行。
她拿著不銹鋼的筷子,沖沈宴一笑︰“我也要送禮物給你了,你聽好,也記好。”
一串沈宴並不陌生的旋律在她的操作之下縈繞在他耳邊。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許多小星星……
洛書顏開心的敲著。
沈宴盯著她,聽著這首特別的曲子,不由得笑了起來。
——
元旦過後沒多久,宋前進臨時回來有事,兩人是要就新的一年計劃展開工作討論的,在洛天遠家裡顯然不合適,於是兩個大男人來了紅房子西餐廳。說來也巧,兩人剛走到門口,宋前進便看到了一個熟人,於是兩人行變成三人行。
宋前進趁著熟人朋友去洗手間的功夫,對洛天遠壓低聲音介紹︰“這個劉中通是我在港城認識的,當時他幫了我一個小忙,之後我們在深市也見過幾次面,為人很仗義,你知道他老板是誰嗎?”
宋前進太心急了,也懶得賣關子,不等洛天遠問是誰,他便趕緊說道︰“他老板是盛遠集團的總經理,他是那個陸總的助理。”
洛天遠對盛遠集團並不陌生。
傳聞盛遠集團背靠大山、即便是在京市也是屹立不倒的存在。
盛遠集團名下產業無數,目前京市最熱銷的樓盤便是旗下的項目,不止如此,還涉獵礦產、金融,洛天遠也算得上是炒股方面的個中高手了,可也比不上盛遠集團在股市上的影響。然而盛遠集團是家族企業,囊括了幾代人的心血,洛天遠不過是這幾年才發家的,以後究竟誰更勝一籌,仍是未知數。
洛天遠表情平淡︰“哦,原來如此。”
正當宋前進還想分享更多消息時,劉中通回來包廂了,他西裝革履一表人才,言語不俗,只是總經理的助理都如此優秀,洛天遠對盛遠集團的實力也算是有了一個淺薄的了解。
劉中通跟宋前進是一見如故,宋前進也沒有跟他透露洛天遠的真實身份跟境況,劉中通仍然眼光毒辣的看出洛天遠非池中物。
“話說,劉兄這次怎麼會來寧城?”酒過三巡,宋前進這才問道。
劉中通一臉無奈地笑了笑︰“我們這些打工的,去哪裡還不是老板的一句話。宋兄,洛兄,我也不瞞你們,這些年我跟在陸總身邊就沒幹什麼正事,就滿世界跑了,英國美國我去過好幾次,那種山溝溝的鄉鎮我也去過,你們別看我現在這麼黑,我剛畢業那會兒可白了,女同學都說我是小白臉。”
宋前進聽了卻是一驚︰“滿世界跑?你們盛遠的業務已經遍布全球了嗎?”
“老兄,你這是在笑話我。”劉中通抹了抹臉,“我就是陸總身邊的一個助理,”可能是喝了些酒,他的話匣子也打開了,便嘆了一口氣︰“京市關於我們陸總的太太的傳聞太多了,有人說她意外去世了,有人說她跟我們陸總離婚去國外了,到現在陸家也沒個說法,不說別的,我們陸總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癡情人。”
其實不論是洛天遠還是宋前進,對人家的家事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不過就算興致缺缺,在這劉中通明顯吐槽、充滿傾訴欲的情況下,也都打起精神去聽他嘮叨。
劉中通也就是酒逢知己,再加上跟宋前進也算是熟人,知道他的人品,相信他不會到處亂說,這才放縱自己。
“當年陸太太意外失蹤,剛開始都以為她是去散心了,哪知道好幾天都沒回家,陸總就急了,毫不誇張地說幾乎將京市都快翻個底朝天,也沒找到她,後來在海邊發現了陸太太的隨身用品,可惜都過了好幾天很多痕跡都被破壞了,在海裡也搜了很久,你們是不知道,後來打撈到陸太太的鞋子,又在礁石的縫裡發現陸太太的飾品後,我們陸總那麼頂天立地的一個男人,當時就倒下了。”
“其實這些年來,大家都知道陸太太是意外喪生了,只是我們陸總認為只要一天沒找到屍體,他就不會相信陸太太死了,這幾年來,陸總派人四處尋找,沿著海找了不知道多少城市,就連國外都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他還是不肯死心。”
“陸家老夫人都不知道氣病多少回了。我這次也是踫巧來寧城的。”
寧城算得上是很小很小的城市了,離京市也很遙遠,這裡也不是沿海城市,並不是陸家搜尋的重點城市,這一次劉中通也是受人所托,家裡一個親戚之前知青下放來到寧城下面一個鄉村,對寧城的糕點念念不忘,聽說他會經過寧城上面的省會城市,便給他打電話,托他去寧城帶一些糕點回來,他這才沒直接回京市,而是轉道坐大巴來到寧城。
“宋兄,我們真是有緣。”劉中通又給宋前進倒了一杯酒。
宋前進將他說的這些話也聽了進去,便隨口說道︰“那你也是順便打聽那個陸太太在沒在這邊?”
劉中通恩了一聲︰“我現在都習慣每去一個地方就會托人問了。”他頓了頓,“宋兄,你是寧城本地人,估計這邊的人你都見過,來,看下這照片。”
實際上,劉中通也是例行公事。
從公文包的夾層找到一張照片遞給宋前進,“你幫忙看看。”
他語氣隨意,既然心裡已經斷定陸太太已經死了,肯定是不會抱希望誰真的見過陸太太。
宋前進接過照片,定楮一看,原本混沌的雙眼逐漸清明——
這、這這這、這不是洛天遠那個鄰居沈清若嗎??
劉中通正在低頭吃東西,也就沒注意到宋前進的表情。
宋前進心下大驚,卻趕緊收斂好表情,將照片遞給了身旁的洛天遠,“天遠,你看看。”
洛天遠接過來一瞧,照片中的女人明眸皓齒,穿著一身緞面繡牡丹的旗袍,正坐在草坪的秋千上,陽光正好。
雖然早就知道沈清若過去非富即貴,但真的知道她的事情以後,洛天遠也愣住了。
宋前進用手肘撞了撞他,神情嚴肅。
洛天遠卻搖了搖頭。
宋前進不可置信的看他,然而還是配合他,打好腹稿後對劉中通說道︰“劉兄,這照片你先借我兩天,我幫你問問,寧城小,你又是外來的,大家都怕惹麻煩,你突然這樣問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人家就算見過這個人也說沒見過。這兩天你就在寧城好好呆著,我去幫你問。”
劉中通一邊感慨宋前進的周到仗義,一邊又笑著搖頭︰“不用,這就是例行公事,不需要那麼麻煩,我買東西時隨便問問就是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洛天遠破天荒的開口了︰“劉兄,也不是麻煩不麻煩,我女朋友很喜歡旗袍,裁縫店也沒她滿意的款式,我看照片上這位太太的旗袍很不錯,也想借著去裁縫鋪讓人照著樣子做。正好也幫你問問,你呢,風塵僕僕過來,還是好好在酒店休息,讓我們也盡地主之誼招待你。”話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今後我們哥倆去京市,也少不得麻煩你了。”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合乎情理。
劉中通本來來寧城就不是為了找人,只是打算例行公事隨便在街上找兩個人問了就算完事。
現在他鄉遇故知已經是驚喜,沒想到朋友對他的事情還這麼上心,意動之下,他端起酒杯說道︰“好,麻煩你們了,以後你們來京市,我肯定好好招待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