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說說鬧鬧的很快就到家了。
吃晚飯的時候,喻柏凱做了件他一直很想做但這幾年都沒敢做的事,他往喻臨的碗裡夾了一筷子胡蘿蔔絲,臉上閃著恰到好處的父愛光輝,說:「吃這個對眼睛好。多吃點啊!」
喻臨盯著碗裡忽然多出來的胡蘿蔔絲,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最討厭吃胡蘿蔔了!
喻柏凱知道喻臨不愛吃胡蘿蔔嗎?他知道的。
作為一名優秀的特種全能兵,雖然已經退役了,但喻柏凱早就憑著自己的眼力摸清楚喻臨在飲食上的偏好了。他是故意給兒子夾胡蘿蔔的,嘿嘿嘿!喻柏凱笑瞇瞇地看著喻臨。
這事要擱在幾年前,喻臨肯定會氣得當場摔筷子走人。
但現在,在老父親的殷切注視下,喻臨十分憋屈地盯著胡蘿蔔絲看了一會兒,然後把這討厭的東西扒進嘴裡,迅速往嘴裡塞了一團白飯,都沒怎麼細嚼就囫圇吞棗地嚥了下去。
喻柏凱的心頭立刻湧上了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成就感,又給越維新夾了一筷子:「小越也多吃點,你們平時用眼頻繁,一定要好好保護眼睛啊!」越維新幾乎是不挑食的,其實不用喻柏凱特意給他夾菜,他自己就會主動夾胡蘿蔔吃。但長輩想借此表達下自己的關心。
越維新微笑著說了聲謝謝。
喻臨深怕喻柏凱又給自己夾菜,搶過喻柏凱手裡的公共筷,端起盛胡蘿蔔絲的盤子,往喻柏凱碗裡倒了小半盤,說:「爸,您不要光顧著我們啊。您平時上班看電腦、看檔,肯定也耗眼睛啊。您也多吃點!別客氣,都是自家的飯菜,想吃多少就做多少,快吃吧!」
「好啊,正好我也愛吃這個,我會多吃的。」喻柏凱爽朗地笑著。
喻臨:「……」
對哦,他爸基本不挑食,有啥吃啥,啥都愛吃。
這是一個(在飲食上)強大到沒有弱點的男人!
惹不起啊惹不起。
飯後是親子時間。越維新和喻臨照例跑去了番茄那裡,雙雙陪在小西身邊。越維新坐在一旁拿出手機看紀錄片,喻臨就拿出手機刷微博。不一會兒,喻臨笑了起來,把手機遞給越維新說:「你看你看,我們微博底下又多了一群戲精。現在的網友都這麼愛演戲的嗎?」
越維新將紀錄片暫停,把腦袋湊了過去。
喻臨特意點出幾條評論給越維新看。
有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在說,他們老師從這個微博中挑了一些內容,稍作改動後就變成了課堂測試題。有條評論裡充滿了感嘆號:「早知道這樣!考試前我應該好好刷微博的!我為什麼要去看書!看書有什麼用!題目又不是從書裡來的!題目是從這個微博裡挑的啊!」
喻臨順手點進了評論人的主頁,快速掃了一眼,詫異地說:「咦,真是關大的學生?」他又點進了另外幾個評論人的主頁,發現他們幾個好像都是關大的學生,還都是研究生。
喻臨震驚了:「研究生的課堂測驗題是從我們的微博裡選出來的?」
越維新十分淡定地收回視線,點開紀錄片繼續看了起來。
喻臨獨自震驚了一會兒:「我們的微博這麼高大上的嗎?越維新,你做的設定竟然可以給研究生當考題哎!」一時間,他看向越維新的目光中都暗含敬畏,這是活生生的天才啊!
越維新頭也不抬地說:「我早告訴過你了,晨曦大陸是真實存在的。」他畫出來的那些動植物當然也是真實存在的。真實存在的東西自然是「完美」的,自然是可以被當做考題的。
喻臨已經習慣了越維新時不時的中二——其實吧,人家從來就沒有中二過——這時候也就沒有反駁,反而湊到越維新面前,說:「你在看什麼紀錄片?好看嗎?我們一起看吧!」
於是,他們就一起看了起來。
喻柏凱站在二樓往下看,見倆男孩腦袋碰腦袋,看上去像是兩朵長在一起的小蘑菇。老父親因為這樣的聯想笑出了聲。小蘑菇真可愛,營養價值也高,明天就吃小雞燉蘑菇吧!
臨睡前,喻臨、越維新分別和管明哲、邵星辰通了視頻電話。管明哲那邊沒事,邵星辰和熊文彬待在管爺爺那邊,也沒什麼事。他們倆就放心了,互道晚安後就回房間休息了。
喻臨躺在床上,神經有些興奮,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黑暗中,喻臨猛然坐了起來。
他臉上表情變幻莫測,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跳下床,抱著枕頭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房間。他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喻柏凱的房間門前,站在門口又猶豫了好久。
喻臨很少有和父親一起睡的經歷。
作為一個馬上就要十七歲的男孩,喻臨自認已是個成熟可靠的男人了。既然是個成熟可靠的男人,那就不應該再去找父親一起睡了。但喻臨的人生中很缺乏和父親的互動。因為傍晚時才徹底解除心結,喻臨這會兒其實特別想找父親聊聊天,把缺失的感情都彌補回來。
喻臨抬起手敲了敲喻柏凱的門。他略等了等,屋子裡沒有任何動靜。
難道我爸已經睡了?他每天都睡得這麼早嗎?以為我們父子心有靈犀,結果翻來覆去睡不著的人竟然只有我一個?喻臨在心裡哼了一聲,十分傲嬌地把手搭在門把上,輕輕轉動門把手。然後,他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了。他爸竟然把門鎖了?他爸在家睡覺竟然會鎖門?
浪費感情!
浪費我剛剛做好的心理建設!
喻臨心情複雜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這回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喻柏凱照例早早起床,然後等兩個孩子起床後一起去跑步。越維新倒是在和平日裡差不多的時間醒了,哮天也在喻家的別墅外頭候著了,喻臨卻一直沒有起床。喻柏凱跑去喻臨的臥室叫他,正轉著門把手想要推門而入,忽然發現兒子的房門竟然從裡頭鎖了。
喻柏凱:「???」
我兒子什麼時候開始有鎖門的習慣了?我怎麼不知道?
等到喻柏凱和越維新跑完步從外頭回來,喻臨才打著哈欠出現在餐桌上。不等喻柏凱說什麼,喻臨率先說:「爸,我昨天晚上去找過你,十一點的樣子,你怎麼睡得那麼早啊!」
喻柏凱頓時一陣心虛:「我的作息很正常啊,是你們睡得太晚了吧?」
「不管,反正今天晚上……」正說著話,喻臨忽然想起來他今天晚上要和越維新一起去管明哲家裡看望管爺爺,就及時改了口,「額,明天晚上,反正明天晚上我還要去找你的。」
「有事?有事現在說也是一樣的。」
喻臨搖搖頭:「明天晚上再說吧。」他哪裡好意思當著越維新和保姆阿姨的面說自己想要去找爸爸一起睡呢,顯得他非常不成熟似的。他的臉還要不要了?硬漢人設還要不要了?
喻柏凱一想到自己臥室裡的那堆東西,頓時一陣頭疼。幸好他還有不少整理的時間,兒子明天才過來找他呢,他今天晚上必須要把臥室仔細收拾一遍,就說:「好啊,都隨你。」
這天,管明哲沒有來上課。班主任給他批了三天的假期。
剛上課時,邵星辰認認真真地聽課,兢兢業業地做筆記。他琢磨著,等到放學時,他把自己做的筆記給管明哲送去,讓管明哲跟著筆記自學,這樣就不會耽誤管明哲的功課了。
二十分鐘後,邵星辰看著被自己寫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默默地扶了下額頭。他想,越維新那麼聰明,他的學習態度又那麼認真,到時候把越維新的筆記拿給管明哲就行了。
下課時,邵星辰轉頭和越維新說筆記的事。
「他沒有筆記啊。他從來不做筆記的。」越維新還沒說什麼,喻臨就替他說了。
「越維新怎麼可以沒有筆記?那小明怎麼辦?」
「他過目不忘,老師說的全記心裡了,要什麼筆記!」喻臨解釋說,「你來學校前,我們就和班長、學委說好了,她們早答應要把這幾天的筆記借給小明瞭,她們的筆記超棒的!」
「超棒的!」邵星辰故意捏著嗓子重複喻臨的話。
旁邊有位同學,比邵星辰更擅長滿嘴跑火車:「喻哥最近老說超棒的,這明明是越維新的口頭禪。他們都說,夫妻在一起生活久了,兩人會越來越像。沒聽說兄弟也是這樣啊!」
邵星辰聞言瘋狂地笑了起來,宛如羊癲瘋發作:「哈哈哈,喻哥,越哥,你們乾脆去國外結婚算了!對了,你們這算是夫唱婦隨吧?額,婦唱夫隨?」怎麼說都覺得不對,邵星辰一拍腦袋,非常機智地創造出了一個新詞語,說:「夫唱夫隨,夫唱夫隨!這個准沒錯了!」
喻臨呵呵一笑,雙手交叉成拳,把手指上的關節捏得咔咔響。越維新也是呵呵一笑。
邵星辰忽然意識到管明哲今天沒來上學,沒人能在喻臨的「鐵拳」下保護他,立馬就慫了,說:「喻哥,越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們沒有夫唱夫隨,是我自唱自隨,行不?」
「不要叫我喻哥。」喻臨滿臉嫌棄。
邵星辰雙手抱頭,看上去像是一隻膽小怕事的鵪鶉。哦,只是看上去像。
不叫喻臨大哥還能叫什麼呢?
邵星辰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小心翼翼地說:「就……我以後喊你們越哥、越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