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的兩人相會在一株老槐後頭,傅恆要去拉她,卻被她閃開,指了指周圍,小聲說道:
“別給人看見了。”
“看見就看見了,正經的夫妻怕什麽?”傅恆嘴硬說道,可是手上的動作卻也沒再繼續,畢竟他不常來倒沒什麽,佟婉柔卻是日日要在宮裡做事的,總不能讓別人將她輕賤了去。
佟婉柔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會在這兒待多久?”
傅恆聳肩回答,全然沒了先前在裡面的平穩持重:“半個月吧。如今不比從前,咱們能半月一聚,你可千萬別心焦,好好的等著相公啊。”
佟婉柔對他話裡的不正經簡直無語了,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不過想想,相公說的也是事實,他做侍衛時,每月可以回家兩日,賢貴人T恤他們,便要她也半月一歇,可如今,相公換了職位,從侍衛變成了總管內務府大臣,雖說今後也有機會在宮裡相見,可是,畢竟是要偷偷摸摸的,且不能過夜,想著總有些心亂。
傅恆見她如此,四周看了看,便飛快的在她臉頰上掐了一掐,安慰道:
“別想太多了,咱們這樣見面的次數不是更多了些嗎?”
佟婉柔低著頭不說話,傅恆便又轉了個話題:
“對了,你昨晚是不是在永和宮外見了什麽人?”
佟婉柔意外的抬頭看著他:“嗯?是見了,你如何知道?”
傅恆湊近她小聲的說道:“宮裡處處有眼線,下回別單獨見誰了,今後若是有事,難撇清關系。”
“……”
佟婉柔驚訝的看著他,從未想過,自己昨晚的行為看似無人知曉,可是卻早已被人監視了去,上報給了內務府,那這麽說來,佟嬌夜晚溜出儲秀宮的事兒也是瞞不住的,可是宮裡也沒聽說其他動靜,怕是,大家也都在等一個月滿之後,皇上的冊封旨意了。
心情複雜的被上了一節課,令佟婉柔再次覺得宮中實在可怕,想著那些還在做著美夢的女孩兒們,不覺心頭一凜。
回去的路上,瑾蓉還未從見到佟婉柔夫君的震驚中醒來。佟婉柔也不想她醒來跟她念叨,兩人就這樣啥話也沒說的回到了永和宮。
賢貴人正在洗漱,這些日子她的肚子漸大,行動越發不便,皇上前幾日來探望她,鄭重對她說了,在孩子出生前,無需再去各宮請安,安心在永和宮裡養胎就是。
因此,賢貴人便不用每天強迫自己早早醒來,就為了不耽誤請安的時辰,不落人話柄,只要皇上不來過夜,她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到辰時末再醒。
佟婉柔回來,正好趕上給她進早膳,蒸了兩塊紅薯,中間撒上白糖,然後一疊醬蘿卜,一疊醬肉丁,一碗清粥。
賢貴人盡數吃完,還覺得有些意猶未盡,指著桌上的醬肉丁說:“這個還有嗎?有的話我再吃一碗吧。”
這麽一說,可把桂嬤嬤高興壞了,代替佟婉柔直嚷嚷:“有,有啊。沒有也得有!”
賢貴人被她刻意這麽一說有些不好意思,摸著肚子問:“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佟婉柔對她笑了笑:“不多,為了寶寶吃多少都不多。奴婢去給您盛這肉醬。”
桂嬤嬤也跟著一同出來,緊跟著佟婉柔後頭念叨:
“娘娘愛吃肉,這**葷男,看來咱們娘娘要生個小阿哥了。”
“……”
一個月之後,終於迎來了全宮上下翹首以盼的日子——秀女侍寢。
一般秀女在入宮後一個月,就能分出三六九等來,一般最先侍寢的秀女,被冊封妃嬪的機會最大。
誰都沒想到,萬歲爺第一個挑的綠頭牌竟然是禮部侍郎獨女顧之芝。
一夜恩寵之後,顧之芝被封為了婕妤,在下一回位分晉級之前,還是依舊住在儲秀宮中。
瑾蓉將這個消息帶回了永和宮,不得不說,有了瑾蓉這個活動的八卦在,她們永和宮知道消息的時候都變得快了許多。
“顧之芝不就是上回在梅林遇見的那個嗎?”
賢貴人一邊吃著佟婉柔給她剝的柑橘,一邊抱著手爐問道。
佟婉柔立刻應答:“是,正是她。”
賢貴人將橘子核吐了出來,桂嬤嬤用手接了過去,只聽賢貴人又道:“她那性格最先承寵,真不知會鬧出什麽笑話來。”
佟婉柔但笑不語,桂嬤嬤雖然不太懂她們在說什麽,但是這也不妨礙她能插上嘴:
“任她鬧出什麽笑話,瑾蓉一定都能打聽的來讓我們知道。”
桂嬤嬤的話讓大家都笑了起來,瑾蓉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只是將有些事情盡職盡責匯報給貴人聽,你們還以為我特別愛管閑事啊?”
佟婉柔拋了個柑橘給她,以示對她話語的讚同,瑾蓉拿著柑橘還想再為自己辯駁幾句,可是看著廳中的眾人絲毫沒有想聽她辯解的意思,她也就不高興說了。
橫豎都是為了她們好,消息閉塞的宮,可是很危險的。
兩天之後,就傳出了顧婕妤在儲秀宮中教訓人的段子,從瑾蓉口中說出來,就有些變味兒了。
“顧婕妤竟然把仍未侍寢的其他七位秀女都叫去她的院子,你們知道幹什麽嗎?統一訓話!厲害不?”
瑾蓉本來性格就開朗直接,說著不由得對著儲秀宮的方向豎起了她的大拇指,說道:
“我入宮快十年了,也見過不少娘娘,可是還真沒見過哪個秀女承寵之後,就這樣囂張的,她到底是沒腦子還是沒腦子啊?”
賢貴人和佟婉柔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搖了搖頭,對於那顧小姐愛說教的性格真是不太看好,如果那種性格再加上不懂看人臉色和看不清形勢這一條的話,就更加危險了。
用句瑾蓉的話來說就是,她還真把這儲秀宮當成是她們家後花園兒了?當真奇葩。
過了兩天,皇上便又掀了富察凝煙的綠頭牌,富察小姐也被封做了婕妤,儲秀宮中卻未傳出有富察凝煙與顧之芝較量的傳聞。
這日午後,賢貴人覺得身子重,正要午睡,卻聽外頭有人來報,說富察婕妤在外求見。
賢貴人歎了口氣,對佟婉柔說道:“唉,該來的總會來,請吧。”
佟婉柔領命之後,便親自去了宮門前迎接,將富察凝煙迎入了宮之後,富察凝煙便分毫不差的對賢貴人行禮,說道:
“一直都想來拜見姐姐,卻始終沒有資格,如今與姐姐成為親上加親的姐妹,凝煙與有榮焉。”
賢貴人對她笑了笑,命佟婉柔上茶,富察凝煙生的並不是那樣美貌,身上也沒有賢貴人特有的英氣,端端正正,勝在大大方方吧。
又道:“姐姐自小德言女工樣樣皆通,凝煙早已視姐姐為榜樣,萬望姐姐不要吝於教導,凝煙定以姐姐馬首是瞻。”
賢貴人與佟婉柔對視一眼,賢貴人不動聲色回道:
“妹妹說的哪裡話,咱們是一家人,何來教導之說,大家都是伺候萬歲爺,可不分什麽上下,若是真要分,宮裡自然還有皇貴妃與齊妃在,我不過是個貴人,怎可與前途無量的你們相比呢。”
富察凝煙走到賢貴人面前盈盈拜倒,仰首望著賢貴人說道:
“姐姐切不可妄自菲薄。您如今已是貴人,腹中懷有龍種,將來在這后宮之中定是有一番台面的,妹妹才疏學淺,自問幫不了姐姐什麽,只求姐姐不要嫌棄妹妹在身邊伺候就好。”
“……”
賢貴人看著跪在她膝蓋前的女孩兒,一時竟猜不出她說這番話的心思,若說要加入黨派,那她如何不去找皇貴妃和齊妃,卻來找她?
言笑晏晏將她扶了起來,兩姐妹又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一會子話,然後,賢貴人才說有些疲乏,富察凝煙就果斷站起來提出告退,言語十分守禮,挑不出任何問題。
她走了之後,佟婉柔攙扶著賢貴人去了主殿臥房,不禁對賢貴人問道:
“貴人,富察婕妤那邊咱們該如何應對?”
說白了,這后宮裡,不怕你當面喝斥教訓,就怕你背後搗鬼,雖然如今富察婕妤並未說出做出什麽出個的事兒來,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有備無患總是對的。
賢貴人想了會兒,躺下的那一瞬間才說道:
“靜觀其變吧。橫豎我現在也沒什麽好讓她利用的地方,處處小心些就是了。”
佟婉柔替她蓋上了又薄又暖的被子,這才點頭應答:
“是。奴婢記下了。”
又過了十幾日,八名秀女也全都有了位分。
王彩雲和顧之芝作為漢家臣女代表,富察凝煙與佟家姐妹則為滿洲臣女代表,五人皆被封為婕妤,而宣武將軍五女趙清兒,奉天府尹之女杜月娥,包衣驍騎參領之女馬佳香蘭則被封為答應留用。
大家都有了位分,宮裡的氣氛也就稍微活躍起來了。
賢貴人命永和宮眾人皆不可在外招搖與人發生爭執,而她自己也以身子重為由,甚少出宮遊玩,永和宮越發脫離眾人的眼線,變得低調無爭起來。
又過了兩個月,宮裡的形勢也大體分了出來。
除了富察凝煙還沒有表態,其他幾位也全都站了陣腳,佟家姐妹與馬佳香蘭一同算是站到了齊妃那方,而趙清兒,杜月娥與顧之芝則三人成營,時常去玉福宮走動。
許是賢貴人在宮裡活的太過低調,所以,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宮裡還有這樣一個人似的,大家想不起來她,賢貴人也樂得輕松,不去爭,不去顯,安安穩穩的,在永和宮裡將肚子養的碩大碩大的。
算算日子,賢貴人懷孕已有七個多月,再過兩個月就該生產了,永和宮眾人全都翹首以盼,暗自期盼著娘娘這胎一舉得個阿哥,那樣的話,永和宮的日子,可就算是過出來了。
即便他們貴人是庶出,身份不高,但有個阿哥的話,不管怎麽樣,皇上今後也會念及貴人舊情,就算不升也絕不會降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