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放開我”沒有方才的怒意,阮靜柳輕聲道,秦遠風笑了起來,在她臉上啪嘰啪嘰親了數次才松開她,抱著她起來:“你是不是不滿意?那我吩咐他們重新布置。”
“不用。”阮靜柳看著他:“我不會嫁給你的。”當年她去張府也並非因為愛情,她甚至都不曾見過張公子,包括婚後他們彼此說過的話也不超過十句,再之後她便成了寡婦,但,這些並不重要,因為她在乎的也不是這些,她的人生需求並不多,但這其中一定不包括愛情。
秦遠風一愣:“為什麽?”
阮靜柳站了起來,目光從喜慶的大紅喜字上一點一點瀏覽過去,最後落在跳動的鳳燭上:“我不願一輩子待在後宅,我不想我的眼界只有三寸庭院,那不是我要的。”他轉頭看著秦遠風無比的堅定:“天高地闊,世間琳琅,唯有自由才是我追尋的。”
“就是這樣?”秦遠風滿臉不在乎的回道:“誰說成親後要你待在後宅。”他說完阮靜柳一愣,隨後又聽他道:“隨便你做什麽,只要你還是我秦遠風的妻子,便是上天入地,我也陪著你。”
阮靜柳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秦遠風走了過來拉著她的手,低頭看著她柔聲道:“我便喜歡這樣的你,離經叛道我行我素,我便喜歡這樣的你,目標明確從不敷衍,我便是喜歡這樣的你,坦蕩磊落沒有虛假!”他抱著阮靜柳:“我怎麽舍得讓你曲在小小的後宅為我生兒育女,你盡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絕不會阻攔你……相信我。”
“可是!”阮靜柳推開,張口欲辯,秦遠風毫不客氣的打斷她,非常清楚她要說的話不是自己想聽的,緊接著道:“不要說你對我無意,我知道你這兩年經常想我,還偷偷派人打聽我的下落,知道我受傷立刻趕了過來,若非對我有意,依你的個性根本不會這麽做。”
他太了解她了,因為他們很相像。
“來,來,來!”秦遠風不給她時間思考,一伸手將掛著的嫁衣拿了下來,朝阮靜柳身上一披,三兩下逼迫似得給她穿上,又拿了鳳冠在她頭上比劃,感歎道:“好美!”
“等等。”阮靜柳很不適應此刻的打扮,秦遠風將鳳冠蓋在她的頭上:“別等等了。”他低頭曖昧的笑著:“我都等不及了。”
阮靜柳第一次鬧了個紅臉,秦遠風拉著她走到門口,大聲一喝:“來人!”
門一打開,鑼鼓聲更響,隨即呼喇喇一群穿紅著綠的人擠了進來,朝秦遠風一拜:“老爺好。”又瞧見鳳冠霞帔的阮靜柳:“夫人好!”
“都準備好了?”秦遠風問道,一個領頭的婆子回道:“都準備好了。”說完一揮手,兩個帶著大紅絹花的婦人搖擺著走了進來秦遠風福了福,秦遠風一招手,兩個婦人動作極快,眨眼的功夫進了房裡,不知從哪裡弄了個紅蓋頭朝阮靜柳頭上一搭,隨即唱道:“行禮!”
歇下的鑼鼓又響了起來,阮靜柳被兩位婦人“押著”,面前放了兩個褥墊,跪下,起身,一個愣神的功夫,有人唱道:“禮成,送入洞房。”
然後風一樣的,方才擠擠攘攘的人群潮水一樣的退了出去。
不用入洞房,此處便是洞房。
秦遠風像模像樣的拿了秤杆挑開紅蓋頭,阮靜柳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足以用精彩來形容。
在她發怒前,秦遠風腆著臉湊上去:“娘子,我帶你參觀一下我們的家吧。”說完很自然的拉著她的手:“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拆了重建,抑或在別處重置一間。”說著朝外走,阮靜柳一下揮開他的手:“你發什麽瘋,我沒空陪你玩。”胡亂脫下身上的嫁衣,又將頭上的鳳冠拿下來:“你以為這是過兒戲?”說完朝他身上一丟。
秦遠風接住放在一邊去拉她:“靜柳。”阮靜柳根本不聽他說話,隨手一推本也不重,秦遠風卻又是弓起了腰,阮靜柳腳步一頓眯著眼睛看著他:“你又在耍什麽把戲。”
“沒事。”秦遠風笑嘻嘻的:“我們已經成親了,這裡就是你的家了。”說著咕噥了一句:“你也回不去了。”
阮靜柳一愣,質問道:“什麽意思?”秦遠風慢慢站起來,很自然磊落的回道:“四象胡同的東西……已經搬過來了。”
“你!”阮靜柳這一次真的被氣的沒了話,她不知道怎麽會認識這種無賴,偷偷給她搬了家,強逼著拜堂:“無恥!”目光一轉正要走,卻發現他大紅的喜袍上,腰腹處滲出暗紅色的印跡來,她擰了眉頭走過去:“你真的受傷了?”
“沒事,沒事!”秦遠風不錯過如何一點機會,趁機抱住她,阮靜柳關心的是他的傷勢,原以為他是為了誆騙自己的借口,沒有想到真的受傷了,解開他的衣衫露出裡衣,秦遠風有些不自然的去解裡衣,阮靜柳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低頭去看傷勢,就見腰腹出一塊食指長短的刀傷,切口很深也很整齊已又發炎的痕跡,周圍腫的很高皮肉微有潰爛。
“怎麽受的傷?”這明顯是刀傷,時間也很長了。
秦遠風漫不經心的回道:“行船的時候遇到了幾個浪人,不小心受了點傷。”又拉著她的手:“我沒事!”
阮靜柳是大夫,見到這樣的傷口自然不會相信他真的沒事,放開他打開了門對外頭守著的丫頭吩咐道:“打點水來。”將正廳裡的藥箱拿了進來。
秦遠風極其享受的靠在椅子上,心心念念的人在他面前,又是如此近的距離,他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的幸福過。
第二日,析秋驚訝的看著阮靜柳:“他說什麽?”又朝她身後站著的男子看過去,年紀約莫二十左右,長的很是清秀俊美,身材纖長挺拔,與她想象中秦二爺的外表相差並不大,她看看秦遠風又朝坐在一邊的蕭四郎看去,蕭四郎面色無波,並未顯出驚訝來,隻道:“秦公子請坐。”
“多謝。”秦遠風一抱拳在蕭四郎隔壁坐了下來,自來熟的和蕭四郎主動攀談起來。
析秋起身拉著阮靜柳在身邊坐了下來,阮靜柳臉色依舊不好看,顯得有些尷尬,析秋問道:“秦公子說你們成親了,可是真的?”
“真的!”不待阮靜柳說話,對面正在和蕭四郎聊的熱火朝天的秦遠風笑眯眯的替她答了話:“所以今天來這裡認親的。”
析秋收回目光去看阮靜柳,阮靜柳無奈的看著她,很佩服一心二用的秦二爺。
“我們去別處說話。”阮靜柳站了起來,扶著析秋,析秋和蕭四郎微微頷首,跟著阮靜柳一起去了隔壁,才坐下她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阮靜柳就將昨天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他傷勢嚴重,發了一夜的高燒,早上才醒過來。”她也不忍心離開,便在那邊守了一夜,與其說自願不如說迫不得已,沒想到一個高燒昏睡的人力氣那麽大,一整夜攥著她的手就是不松。
析秋笑了起來,伏在阮靜柳身上笑了半天,擦著眼淚抬頭才看見阮靜柳僵硬的表情,她忽然覺得,或許只有秦遠風這樣不講道理的人才能鎮住她,若是尋常的男子,但凡疏離客氣一點,阮靜柳是絕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如今這樣半推半就不給她選擇的余地,反而倒成了另一番預想不到的局面。
“既是成了親,那我現在該改口喚你秦二夫人了吧。”析秋打趣道。
阮靜柳橫眉怒叱:“你也跟著他胡鬧。”她覺得頭疼不已,她太了解秦遠風了,這個人看似嬉皮笑臉沒有正經,但只要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要達到目的,是一根筋的人,絕無回旋的可能。
現在這樣,連她也不知道怎麽處理,想要甩開他,除非她能有遁地的本事立刻消失不見再不出現,否則,以他的個性是絕不會罷休的。
“雖有些胡鬧,但卻也說明了他對你的心思。”析秋笑著道:“六年時間不長不短,他能堅定不移也是一種證明……你為何不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呢。”
阮靜柳依舊難以接受,析秋又道:“你從來不在乎世人的眼光,要不然當年也不會求嫁去張府,你也不在乎世俗規矩,要不然你也不會獨自懸壺濟世走遍大周,至於你們之間的年歲相差,那更是不足一提,既相愛這些豈能成為阻礙……”她看著阮靜柳一字一句道:“既然這些都不是問題,你還猶豫什麽。”
阮靜柳自己也愣住,她從未有過如此迷茫的時刻,從她來這世界開始,她就知道她沒有能力反抗這一切,但卻在努力不被同化,她隻做她自己,這個信念從未改變,可是現在,她開始迷茫了……她看著析秋,問道:“後宅猶如井底,曲在其中,你幸福嗎。”
析秋笑了起來,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嗯,我很幸福,或許和我起初設想的不同,但是這樣的生活卻讓我擁有了不曾預想過的東西,所以我很幸福。”
阮靜柳沉默了下來,低著頭看著交叉在胸前的手指,久久不曾說話。
外間的交談也停了下來,秦遠風面上露出不曾出現過的失落,他端著茶盅目光自裡間的門簾上收回,低頭啜著心不在焉,甚至顯得有一絲緊張。
同樣的,蕭四郎也露出困惑,析秋的話盡管很輕,他卻聽的很清楚……
她說現在的生活與她起初設想的不同。
她起初想要的是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