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侯身材不高,三十出頭的年紀,樣貌不算出眾但氣質沉穩面色終日端凝不苟言笑,他知道,聖上問他並非只是出於他也是間接當事人之一,而是在試探他的態度,對儲君之選上他的立場。
他略思索斟酌了片刻,抱拳回道:“微臣當時正有事在身,並未前去,事後才從太平縣令張大人處得知,那一夥確實是當地出了名的水匪無疑……”聖上聽他說辭,先是一愣,繼而目光深深的看著他,太平侯只是一頓隨後又道:“只是在陳大人到前半個月,他們已受張大人招安,正式的文書已在張大人的文案上隻待下達,只是不知道為何又和陳大人起了爭執,微臣當時並不在現場到不敢斷言。”
很巧妙的說出了一段中立的話,那些人是水匪這個沒有錯,只是陳大人不知道他們已經接受了官府的招安,至於怎麽衝突了又把他們殺了,這是細節只有當事人知道,至於聖上嘉獎了陳大人更沒有錯,招安的事情只是口頭的協議,文書還沒有下達更沒有送到京都來,所以聖上不知情而嘉獎了陳大人實在是很正常並且也很正確的行為。
再說,若要嚴格去分當時那些人還是水匪……這件事情就要看如何裁奪了。
又將問題拋回給了聖上,也順便給了他一個台階。
聖上卻是不溫不火的問道:“竟有此事?何以太平縣令不提醒他?”
“聖上有所不知,在太平境內近半年有兩夥水匪出沒,當時張大人隻當陳大人遇到的是另一夥冥頑不靈不受招安的,所以這才陰差陽錯釀成了這種局面。”太平侯緩緩的解釋道。
龍顏微霽,太平侯又道:“至於其中細節,聖上請陳大人來問一問便知。”
聖上微微頷首,正要說話,常公公隔著門面色僵硬的欲言又止,聖上注意到他問道:“什麽事?”
常公公尷尬的看了眼太平侯,回道:“只是小事,聖上和侯爺正在議事,奴才稍後再來回稟。”說著要退下去,聖上不曾理會又和太平侯說起旁的事情,過了許久待太平侯離去,常公公才抹著汗進來,回道:“聖上,方才太醫院來報,說瑩貴妃病了……像是極嚴重。”
聖上眉頭蹙了蹙,隨意的擺手道:“知道了。”便沒了下面的話。
又過了半個月有余,眼見要到新年,蕭四郎歇了兩個月析秋裝病並未結束,所以和太夫人商量今年年夜飯便在新府裡用,小年除塵後太夫人和大夫人便安頓好侯府的事情,帶著鑫哥兒搬了過來。
朝堂上也安靜下來,仿佛緊繃了一個多月的弦也因為過節而松弛了許多,二皇子也自皇陵回到皇宮,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他低眉順眼極其恭順的和聖上以及敏哥兒說話,無論是對待何人皆是溫潤和藹,一時間宮中都在暗傳二皇子手臂受傷後,人也變的好親近多了。
聖上看著這個變化極大的兒子,情緒上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新年時,宮中團圓飯,二皇子和敏哥兒各坐了聖上的左右手,和睦有序。
當晚聖上連續咳嗽了一夜,連例行的守夜都取消了。
隔日,聖上留了二皇子單獨敘話,內容不得而知,卻只知道二皇子自禦書房出來時面色慘白,走路時腳步虛浮,有氣無力。
岑媽媽笑著和析秋回道:“蘇大家的說一切都請夫人做主,他還說蘇全勝能得夫人提攜是他的福氣,讓蘇全勝好好為夫人辦事,好好待碧槐姑娘。”說完目光曖昧的看了眼碧槐。
碧槐臉一紅,頭垂的更低。
太夫人笑著問道:“是碧槐的婚事?說的誰?”析秋笑著就將事情前後細細和太夫人說了一遍。
太夫人抱著縈姐兒含笑道:“這可是大喜事。”說完又道:“既然這樣,我看就二月二極好,也省的挑別的日子了。”
析秋笑了起來,點頭道:“那聽娘的。”又去看碧槐:“嫁衣就去四姑奶奶的繡莊裡拿了成品吧,其余的東西你若拿不定主意就多問問岑媽媽和春柳。”
“夫人……”碧槐臉紅的更煮熟的蝦子一樣,一跺腳羞臊的跑了出去。
太夫人哈哈笑了起來,又想起來蕭四郎,問道:“老四去了哪裡?一早上沒瞧見人。”
“在外院。”析秋笑著回道,話音剛落蕭四郎自外面走了進來,和太夫人見了禮,岑媽媽端了茶給他,蕭四郎坐下後太夫人問道:“這才過了年,就忙起來來了?”
“沒什麽可忙的,隻阮侯爺和錢忠來了。”說著一頓看向析秋:“你抽空讓岑媽媽去一趟秦府問問情況,同軒堂那邊盡快安排好。”
析秋聽著眼睛一亮,就問道:“……聖上要處置定遠伯了?”
蕭四郎微微頷首:“想是等過了年就有結果了。”
析秋和太夫人對視一眼,心中大定。
下午岑媽媽就去秦府一趟,待了許久才回來,析秋問道:“怎麽說?”岑媽媽就回道:“正巧碰見秦二爺回來,聽二爺的意思,像是已經差不多了,讓四爺和您不要擔心。”
秦遠風辦事還是有分寸的,他既然這麽說就定然有把握了,便放心的點了點頭。
過了正月,朝堂年前松掉的弦漸漸繃了起來,所有人都覺出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蕭四郎雖歇在家中卻也不得閑,外院來來往往的人事情頗多,析秋隻覺得聖上若再不批蕭四郎請辭的折子,她要離世的消息真的要從假演變成真的了。
整日裡沒病裝病的真是讓人不好受。
這一日臨近傍晚,析秋剛哄了兩個孩子睡了,春柳緊張的跑了進來,小聲道:“夫人,聖上來了。”析秋聞言一愣,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以聖上近半年的作風定然會上門來一探虛實的。
“在四爺的書房裡?”析秋穩了穩身子問道,春柳應是又臉色古怪的道:“毛姑姑來了。”
析秋一愣,沒有料到毛姑姑會出現,她是知道毛姑姑在皇后去世後出了皇宮,卻不曾想到她會到這裡來,還和聖上一前一後的來了。
“請她進來。”析秋微微蹙了蹙眉,又重新躺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