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悉悉索索,仔細的幫夏姨娘清理了傷口,這邊胡大夫由提著藥箱的房媽媽陪著進來,房媽媽笑道:“有老先生了,姨娘在床上躺著呢。”有婆子迅速將床上的帳子放了下來,胡大夫就隔著帳子為夏姨娘把脈,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胡大夫便抬頭對大老爺道:“夫人的心絞痛是頑疾,平日裡細心伺候,不要受刺激也就無妨。”他頓了頓,又道:“上次來看診也開了藥,若是藥不夠老夫就再開些。”
秀芝不在,夏姨娘房裡也就沒有答話的人,胡大夫等了半天也沒有人回他的話,他正心生疑惑要去詢問大老爺,這時析秋便笑著回了他:“藥還有些,若是沒有再去麻煩先生。”這邊大老爺就皺了皺眉頭,忽然對胡大夫道:“額頭上的傷,可要瞧瞧?”
一個姨娘的院子裡,竟只有一個辦得了事的丫頭!
大老爺心裡生出幾絲不悅來。
“額頭上還有傷?”胡大夫將手中的筆放下來,就見大老爺已經對析秋道:“先生常在府裡走動,也不用在意這些虛禮,將帳子掛起來,讓先生看看額頭上的傷口。”
析秋依言將帳子掛起來,胡大夫就上去仔細看了夏姨娘的傷口,搖頭道:“蹭了點皮,抹些藥膏仔細點別碰了水,無甚大礙。”靜靜的房裡,不知是誰重重的松了口氣。
送走了胡大夫,大老爺也站了起來,去看大太太道:“既然無事,我們也回去吧。”便沒有過多的表示。
大太太眉頭微微一挑,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夏姨娘,隨即點頭道:“好。”又轉頭對析秋吩咐道:“你辛苦些在這裡照看著點。”又去尋房媽媽:“你也留下吧,幫著六小姐點。”
房媽媽點頭應是,大老爺就帶著大太太和羅姨娘梅姨娘並著佟析硯佟析玉出了門。
析秋就去送大老爺和大太太出門,剛剛到院子裡,從一側抱廈裡忽然一個身影衝了出來,直挺挺的跪在大老爺的面前:“老爺,太太!”所有人一怔,這才發現是秀芝,她依舊穿著濕漉漉的衣裳,滿頭滿臉的水瑟瑟抖著跪在大老爺的面前。
“這是做什麽?”大太太怒道:“到是長了本事,不但學著人家尋死,現在竟攔著主子的去路。”她狠狠的說著,又指著一邊的婆子道:“她即是好好的,就把她給我綁了,明天一早就通知家裡人,將她領回去,佟府裡也用不起這樣的丫頭,免得改日又來幾個尋死覓活的,我這裡到成了救死扶傷的地方了。”
就有婆子要上去拉秀芝,大老爺卻突然擺了擺手,看著大太太道:“人都是求生的,她即是動了尋死的心,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又看向跪著的秀芝:“你豈說說到底何因?”
大太太眼睛一眯,恨恨的去看大老爺,不過是見了一面,就學著護著她的丫頭了。
秀芝低聲哭著,給大老爺和大太太磕了頭,道:“老爺,太太,奴婢錯了,只求老爺太太不要把奴婢送出去。”她淚眼朦朧的抬頭懇求的去看大老爺:“老爺,奴婢跟著姨娘十二娘,還是姨娘生六小姐那年進來的,那時候奴婢不過是六歲的孩子什麽也不懂,經常笨手笨腳的打破茶壺碗碟,還有次給姨娘溫棉襖,還把姨娘新做的衣服燙壞了,可是姨娘卻一句重話都不曾說過奴婢,更沒有打罵之事,自那時起奴婢就發誓,這一輩就跟著姨娘,伺奉姨娘一生。”
她哭著又去拉大太太的裙擺:“奴婢年紀到了,太太送奴婢出府,這是太太的恩典,是奴婢不知好歹駁了太太的好意,奴婢該死!太太若是要罰奴婢,奴婢絕無怨言,只求太太讓奴婢梳了頭留在府裡,奴婢也不要月例,只要跟著姨娘,求太太恩典!”
“住口!”大太太冷著臉打斷秀芝的話:“規矩便是規矩,你今日便是被寵壞了,主子待你好那是主子的情分,你不守規矩卻還連累了主子,這樣的人我如何敢留,明日一早就收拾東西出府!”
這是拔出蘿卜帶出泥,暗指夏姨娘管教無方,太過縱容下人。
秀芝臉一白,就不停的在地上磕頭:“都是奴婢的錯,不關姨娘的事,姨娘自從知道太太下了旨意,雖偷偷哭了好幾回,可見著奴婢還是令奴婢尊崇太太的旨意,早些出府嫁人,是奴婢舍不得姨娘。六小姐,七少爺都還小,姨娘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這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奴婢怎麽能忘恩負義,棄了姨娘出去。”她說著抬起磕著通紅的額頭,對大老爺道:“奴婢知道老爺生姨娘的氣,奴婢是下人無權過問主子的事,可是奴婢卻夜夜見姨娘拿著片枯掉樹葉,一坐就是一夜。奴婢什麽都不懂,奴婢只知道心疼姨娘,求老爺,太太讓奴婢留在府裡吧,要打要罰奴婢絕無怨言。”
析秋站在門口,心疼的看著秀芝漸漸紅腫的額頭,拳頭緊緊握著,甚至有些後悔,讓秀芝去受這樣的苦。
她忍著淚去看大老爺,就見大老爺面無表情的臉上,面色因為秀芝的話,漸漸軟了下來……
大太太一見他這樣,就目光一閃正要說話,大老爺卻先一步轉身來看她:“讓人去查查她家情況,若真是無處可去,便留下吧,不過是多個人罷了。”
“這怎麽能行。”大太太道:“老爺今兒若是改了規矩,改明兒若是人人學著她,這府裡妾身又該如何治理。”
這話說的嚴重了些,但卻也在理。
析秋一看大老爺露出猶豫的樣子來,就立刻從佟析硯身後走了出來,並著秀芝一起跪在大老爺的腳邊:“母親,父親!”她抬頭看著大老爺和大太太:“這事本沒有女兒說話的份,可女兒心裡看著不忍,冒著僭越之罪,也想為她求一求情。”她言辭懇切看著大太太,對大老爺道:“我自有記憶之初,便和姨娘住在東跨院裡,那時母親忙著照顧四姐姐,又有大姐姐嫁人,八妹妹出世,府裡的事都由母親一人操持,也有疲累顧不上的時候,下人們就逢高踩低的來欺負我和姨娘,姨娘性子綿和什麽都不說,若非秀芝處處護著我,女兒怕早不能在這裡和二老說話,女兒雖受了些苦,卻毫無怨言,母親對女兒的好,女兒時刻銘記在心,終其一生也不能報答一二,可是姨娘是女兒的生母,女兒心裡難免記掛,她性子又冷清又有潔癖,旁的人伺侯女兒也不放心,只求父親,母親能留下秀芝,讓她繼續留在姨娘身邊伺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