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話怎麽說,不是近身的,又怎麽能周到仔細!”她原還想堅持挑個丫頭,可一見大老爺神態,仿佛已經有了決定,便目光一轉試探道:“那老爺的意思是……帶哪位姨娘去?”
大老爺略一沉吟,就回道:“讓佩蓉跟著吧,她這些年一直留在府裡,也該出去散散心!”
佩蓉,是夏姨娘的閨名!
“不行!”大太太脫口便拒絕了大老爺:“她身子虛弱,又有心絞痛,如何能跟老爺長途跋涉?再說這些日子她的病也沒好,老爺若真想讓她出去散心養病,便讓她去普濟寺再住些日子罷了,何必去折騰她的身子。”
“她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若時時這樣待在府裡,便是去普濟寺也無濟於事,不如隨我去永州,江南不比京城,氣候也濕潤溫暖一些,適合養病。”大老爺說著頓了頓又道:“你也不用擔心,一路舟船慢行,何來勞頓跋涉!”語氣已透著決意。
大太太心裡冷哼一聲,那日突然要去看望夏姨娘,她就左防右防,果然老爺的心思終又重新落在那個賤人身上了。
“老爺!”大太太站了起來,半分不退讓的看著大老爺:“老爺何以執意帶夏姨娘去?”大老爺沒有說話,但表情卻顯得堅定,一股怒意就衝上了心頭,大太太冷笑道:“老爺難道忘了,夏姨娘在永州惹出的亂子?我看老爺定是忘了,可妾身不能忘,妾身不能將這樣一個人放在老爺身邊,去作亂去毀掉老爺的名聲!”
“胡說什麽!”大老爺的視線,猛地看向大太太,凜厲之勢如利箭一般,他隱著怒意道:“佩蓉的脾性你該比我清楚,那一次她也不過是迷了心,這麽多年她本本分分待在府裡,甚至連院子門都沒有出,何來的作亂!”他揮袍站了起來,背對著大太太,道:“你不用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心意已決?”大太太氣了個倒仰,砰的一聲坐在椅子上,一揮手將桌上的茶盅茶盤摔在了地上,她紅著眼睛哽咽道:“這些年,老爺不在府中,府裡大大小小的事,那一樣不是妾身操心,是!老爺是一家之主,帶哪個姨娘去自是有權決定,可老爺有沒有想過妾身的感受?妾身辛辛苦苦到最後,說的話連個妾都不如。”她說著一頓,語氣又變成語重心長:“老爺不擔心她,可我擔心,老爺不擔心自己的名聲,可我擔心……慎之婚事都已經這般不順,若是再因為什麽事影響了仕途,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大老爺驀地轉過身來,眯著眼睛看著大太太:“後果?責任?哼哼……”大老爺譏諷的看著大太太,鼻尖冷哼出聲,正在這時房媽媽的臉的露在簾子後面,大老爺視線一轉毫不留情面的怒喝道:“滾出去!”
大太太突然站了起來,寸步不讓:“進來!”大太太過去拉房媽媽,對大老爺道:“她是母親面前得力的丫鬟,是我嫁給你們佟家,母親才賞給我的,這些年她跟著我操心勞力為府裡,老爺竟為了一個妾去喝斥她,半分情面不給妾身留!”
房媽媽臉色極難看,她本來是進來勸架的,卻沒想到讓他們吵的越發厲害。
就見大老爺面無表情的看著大太太:“情面也看是非輕重,你若再如此,便休怪我不客氣!”他想到了王姨娘肚子裡的孩子!
“老爺怎麽樣?要為了一個妾休掉正妻?老爺要真這樣做,妾身絕不阻攔,妾身到要看看,世人的理到底是站在辛苦操持府邸,教養子女的嫡妻這裡,還是受賄作亂敗壞府裡名聲的賤妾那邊,老爺大可請了族長來,我們好好論一論這個理。”
大老爺眯著眼睛,眼裡的光冷厲的令人膽顫。
眼見著大太太一怒之下,說的話越來越沒邊了,房媽媽冷汗就流了下來,她一下松開大太太的手,撲倒大老爺的腳邊:“老爺休怒,太太說的是氣話,她一時鑽了牛角尖才這樣說的,讓奴婢勸勸她,讓奴婢勸勸她!”
“滾開!”大老爺一怒之下,一腳踢開房媽媽,頭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大太太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房媽媽捂著胸口,咳嗽不斷,大太太爬過去去拉她:“怎麽樣,我讓人給你找大夫來。”
“不用!”房媽媽咳了半天,臉咳的失了血色,大太太立刻起身親自去倒茶,可茶壺早在剛才已被她摔碎在地上,她只能隔了簾子喝道:“代荷,倒茶進來。”
整個院子的丫頭聽到大老爺和大太太爭執的聲音,早嚇的魂飛魄散的站著動也不敢動,代荷侯在門外一聽到大太太的聲音,立刻倒了杯涼茶送進去。
房媽媽喝了茶總算止了咳,緩著氣兒指著代荷道:“你先出去。”代荷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房媽媽就拉住大太太的手道:“太太,你今兒說的話太重了!”大太太懊惱的在椅子上坐下來,依舊是意難平:“我說的不過是話,可他吐出來的卻是刀子!你也不要再勸我,不過是個妾,我有本事關她六年,就有本事再關她一生。”
“奴婢相信以太太的聰明,自是有這樣的手段,可太太這樣的好手段,為何不用在大老爺身上?!”她歎了口氣勸道:“說句僭越的話,今兒這事可是太太不對,老爺要帶哪個姨娘去,那是老爺的自由,太太便是要管,也不該這樣管,這樣吵起來闔府的人都知道了,落的不還是太太的臉面!”房媽媽觀察著大太太的神色,頓了一頓又道:“太太想想,老爺平時對你雖不如從前親熱,可也相敬如賓,可今日大老爺呢,奴婢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大老爺,瞧著也覺得害怕……怕是真的心意已決,動了真怒了!”
大太太臉色稍霽,坐在椅子不再說話,房媽媽說的話她都明白,可明白有什麽用,她操持府裡這麽多年,到頭來她竟是連個妾也不如,她豈能不怒!不過發泄一場後,大太太已冷靜下來,閉著眼睛慢慢靠在椅背上,房媽媽見她這樣,就知道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也不說話捂著胸口親自沏了杯擱在大太太手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