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面色溫和的回望著她,鼓勵似得點了點頭。大太太心中冷笑,面上卻微笑著回道:“老爺已是定了,你也回去準備準備,不過時間有些倉促,你若是忙不過來,便遣人來和我說,我讓代荷過去幫你。”
就在眾人以為夏姨娘會喜極而泣,迫不及待的謝恩之時,夏姨娘卻是砰的一聲跪了下來,朝大老爺和大太太磕了頭,語氣真切的道:“老爺,太太恕罪……奴婢身子一向不爽利,若是隨老爺去任上,非但不能伺候周到,怕是還得連累了老爺正事,奴婢還是留在府裡,雖說給太太添了麻煩,可總歸在自己家裡,若是犯了舊病也不至於拖累了老爺。”她頓了頓重重磕了頭:“還請老爺太太,另擇人選!”
大老爺說她身子不好,不如去永州養病,而恰恰夏姨娘也是用這個理由回絕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大太太眉頭一挑,面露不悅的叱道:“夏氏,老爺讓你去也是疼惜你,你如何能拒絕老爺的一番好意!”
“奴婢並無此意,奴婢真的不能去。”微暗的燈光落在房裡,夏姨娘微垂著臉,卻是滿面的堅定。
大老爺臉色微微一變,看夏姨娘的目光裡滿是不解。
他忽然想到這些日子雖夜夜去小坐,可夏姨娘卻隻與他聊天,態度客氣疏離,他隻當她時隔六年還不適應,現在想來這些天,她卻從沒有流露過半分讓他留宿之意。
原來與他不過是虛與委蛇!
大老爺眉頭一簇,氣息驟然變冷。
大太太就似笑非笑的回頭去看大老爺,問道:“老爺,您看這事如何是好?”
“哼!”大老爺冷哼一聲,突然站了起來,深看了夏姨娘一眼,又落在大太太臉上,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夏姨娘垂著臉跪在那裡,自始至終不曾抬頭去看大老爺。
羅姨娘先是困惑不解,卻在思付一番後突然明白過來,心裡卻是暗暗歎了口氣。
梅姨娘面上一喜,夏姨娘不去,老爺總不能獨自去任上,大太太必然會再派人去,她一向與太太親厚,這一次的人選必然是她。
想著她就滿心期望的等著大太太發話,耳邊就聽到大太太重重的歎了口氣,指著夏姨娘道:“你啊……總是這樣的性子,讓我說你什麽好,快起來吧!”
夏姨娘謝過大太太,站起身重新坐了下來。
大太太緩緩喝了口茶,滿臉為難的去看羅姨娘和梅姨娘,羅姨娘正皺著眉頭仿佛在思索什麽,而梅姨娘雖是強裝著平靜,但眉宇間卻俱是喜色。
她想到王姨娘的身子,又想到夏姨娘在任上生了佟敏之的事,眼睛微微一眯,她便笑道:“老爺是男人,有的事終歸是大意粗心的,夏姨娘不便隨去,總不能不帶人隨去,若真如此我在家也不能安心,你們也讓我想一想,也去和老爺商量商量,到底帶誰去才妥當。”
梅姨娘心裡一陣失望,羅姨娘和夏姨娘就起身應了,大太太就疲憊的揮著手道:“天色不早了,折騰了一夜,你們也都去歇著吧。”
羅姨娘和夏姨娘就各自行了禮出門,梅姨娘略一躊躇,也隨著兩人出了門。
析秋一早上醒來,司榴便匆匆忙忙的進來:“小姐,昨晚正房那邊鬧了半夜。”析秋猛的清醒過來,問道:“可知道是什麽事?”
司榴就將大太太與大老爺吵架的事說了一遍,又道:“太太又把幾位姨娘請到房裡,早上奴婢聽正房裡幾個丫頭說,大老爺此去永州定了夏姨娘隨去,可是夏姨娘卻是當著眾人的面,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還說她身體不好,不能拖累了老爺。”
析秋一愣:“那大太太可有說什麽?”司榴回道:“太太就說再擇人選。”
析秋緩緩閉上眼睛,先是失望,隨後心裡的痛慢慢化散開來,她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她明白夏姨娘為何拒絕,大老爺當年問也不問就將她定了罪,姨娘一句辯白都沒有,心裡必然生了恨,恨過之後便是心死,她可以和大老爺平靜相處,但僅限於相處而已,在她心裡她們早已不是夫妻,又怎麽能曲意迎合,恩愛如昨?!
還有一個原因,這府裡若說大太太真正忌憚的人,不是飛揚跋扈的王姨娘,也不是心機手段樣樣都有的羅姨娘,而是看似柔弱卻曾與大老爺真正恩愛過的夏姨娘,大太太不同意大老爺帶姨娘去,她阻止不了大老爺,卻可以拿捏住夏姨娘,因為她的一雙兒女還在大太太手裡!
析秋心疼的正是此點,她以為一直都是自己在保護夏姨娘,卻沒想到是她始終在護著自己,用她的青春和愛情!
想要她和佟敏之在府裡過的安生,她便毫不猶豫的犧牲了自己重新到手的幸福。
司榴擔心的看著析秋,看著她眼角緩緩流出來的淚,她也哭了起來:“小姐老爺還沒有定,我們再去勸勸姨娘吧。”
“不用。”析秋搖了搖頭,重重歎了口氣:“如果這樣能讓姨娘安心,我們又何必硬要她去做自己不願意的事呢。”司榴怔住,她不明白夏姨娘為什麽拒絕,也不懂析秋為什麽不去勸,夏姨娘一向願意聽六小姐的意見,只要小姐去勸,她說不定就同意了。
析秋坐起身,看著司榴道:“這件事也不是你我能定的,讓大太太去選擇吧。”她看著司榴道:“幫我穿衣裳,隨我去大老爺的書房。”
司榴一驚,困惑的問道:“小姐,你要去勸大老爺?”是夏姨娘的問題,去勸大老爺也沒有什麽用啊。
析秋沒有說話,讓司榴服侍了梳洗,避開宋媽媽帶著司杏司榴去了外書房。
大老爺正負手站在院子裡,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析秋進去他眉梢微微一挑,並沒有多余的表情。
析秋上前屈膝行了禮,喊了聲:“父親。”也不管大老爺有沒有讓她起身,她便站直了脊背去看大老爺。
大老爺眼裡掠過詫異,問道:“什麽事?”
析秋朝他微微一笑,仿佛對昨晚的事毫不知情,她道:“女兒想來問問父親哪一日啟程,女兒想親手為父親做一頓踐行宴。”她說著目含期待的去看大老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