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析硯一步一步上了台階,離蔣士林越來越近。
她看著他,卻反而覺得越來越遠,每一步走的那麽慢,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記不清他們是怎麽認識的,是何時成的親,又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
是誰的錯呢?
她站在門口,停了腳步,就這樣歪著頭看著他,白白的裡衣在清風中飄蕩,烏發垂在腦後……很亂,她沒有心思去規整打理,就這樣看著他……
是誰的錯呢?
她想不明白,她一直努力去做一個好妻子,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會滿足,只要是他愛的她也努力去愛,可是結果呢,還是這樣。
她知道男人都會納妾,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她卻希望那樣的事情能來的晚一些,再晚一些,能讓她感受一下兩個人的生活,然後呢,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感受不到了?
從婆母將心菊抬了姨娘,還是從梅小姐住進來,抑或是更早的時候?
是什麽時候呢,哦,對,是成親的第二日開始,婆婆讓她立規矩,她端著茶盤在婆婆的房裡站了一個時辰,她忍不住和代絹發牢騷被相公聽到了,相公和婆母吵了一架,第二日婆母便不再讓她去了,卻連面也不肯見她,但凡見了面也是冷嘲熱諷……
提到娘將相公趕出去的事,提到相公為了她去福建重傷的事,說都是因為她,才會這樣,佟氏有什麽了不起的,她兒子可是探花……是啊,佟氏是沒什麽了不起的,以前就沒什麽了不起的,現在就更加沒什麽了不起的。
至少,在婆婆眼中,是沒有什麽可值得一提的。
她就這樣站著,歪著頭。
“析硯。”蔣士林站了起來,看著佟析硯:“和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離開你,我們以後安安穩穩過日子好不好?”
佟析硯依舊這樣看著他,沒有哭也沒有笑,沒有任何的表情。
蔣士林害怕了,三兩步走過去,抓住了佟析硯的胳膊:“析硯,你怎麽了?你說話啊。”他滿臉焦急的回頭去看大老爺:“嶽父,析硯她怎麽了。”
大老爺滿臉沉痛的側開目光。
房媽媽看著頓時掩面哭了起來,可又不敢哭的太大聲,被房間裡大太太聽到,壓抑著緊緊攥了拳頭對蔣士林道:“蔣大人,我們四小姐好的很,你還是快點走吧,這兩日和離的文書就會送去府上。”
蔣士林根本聽不到房媽媽說什麽,他覺得佟析硯看上去呆呆的,目光沒有焦距,他越看越是心驚:“快去請大夫,請大夫來啊。”
沒有人動,就連邱媽媽和代絹都沒有動,而是扶著佟析硯進了門。
佟析硯再次停了腳步,轉身過來,看著蔣士林忽然眼神漸漸清明起來,她道:“我沒事,我怎麽會有事。”說著,盈盈朝大老爺福了福:“父親,女兒讓您操心了。”
大老爺擰了眉頭,看著這樣的佟析硯,沒了往日的笑容和靈氣,仿佛一具沒有心智的傀儡,他心疼的說不出話來,嗯了一聲回道:“你坐下說話。”
佟析硯點了點頭,對大老爺道:“父親,我有幾句話想和蔣大人說一說。”
蔣士林聽著面上一喜。
大老爺看了眼佟析硯,又審視的看向蔣士林,沉吟了許久方點頭道:“嗯,去吧!”
佟析硯點了點頭,邱媽媽和代絹松了手,佟析硯進了暖閣裡,蔣士林也朝大老爺行了禮隨後走了進去。
簾子放下,蔣士林便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了佟析硯,他語有哽咽的解釋道:“析硯,我知道你很難過,我知道你心裡氣我,可是我真的打算將梅兒送回去的,我沒有騙你!”他說著頓了頓抱的越加的緊:“我心裡也很難過,可是我不能不管不梅兒,不顧娘的感受啊。”
佟析硯沒有動,任由他抱著,面無表情的道:“你覺得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蔣士林愣住,就聽佟析硯冷冷的道:“和離吧,別的事情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一字一句的,仿佛用盡了所有的耐心和力氣。
“不!”蔣士林搖著頭:“和離?我不會和你和離的,你忘了我們當初說的話嗎,我們約定了要白首齊眉,我們說好了過幾年我謀任外放,帶著你和孩子遊山玩水,我們說好了……”
“住口!”佟析硯打斷他的話:“你竟然還記得?你竟然還能再說出來?”她掙脫開蔣士林的禁錮,仿佛壓抑了好幾日的怒火迸發出來:“我們說好的事情那麽多,你自己問一問你做到了哪一樣?你曾經說過這一生隻愛我一人,可是結果呢……你答應我不抬梅兒進門,可是結果呢……”她冷笑著看著蔣士林:“我根本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話,也不想聽你說的任何話,你走吧!”
蔣士林巨震:“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忘記我依舊隻愛你一個人,抬梅兒進門真的不是我願意的,是娘,是娘她……”後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就看到佟析硯從袖子裡拿出一遝信出來,他認得那是他們那幾年來往的信件,厚厚的一遝每一封都是他們轟轟烈烈相愛的證據。
佟析硯看也不看他,點了火折子便將一遝子的信毫無眷戀的扔進了爐子裡,她挑眉看著蔣士林:“現在,你不用再用謊話來圓以前說的謊話了,你也不用擔心這些東西流傳出去毀了你的官名,我們沒了過去,就不會還有將來,蔣大人,不送!”
蔣士林心如刀絞,他臉色慘白的蹲在爐子邊,拿手去撥火,拚命的撥開去搶裡面的信,顧不得手背被灼傷,卻隻搶出半張紙來……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蔣士林怔住,眼睛漸漸模糊起來……
何日忘之,何日忘之……
佟析硯看著他的手背,眼底滿是痛色,卻是轉過頭不去看蔣士林,揮袖而道:“蔣大人,自此以後你我不論上天入地,還是悲苦喜怒,都是我們各自的事。”說著頓了頓,閉上了眼睛,沉吟後才一字一句道:“從今日起,你我再不相乾!”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