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三月底,大老爺來信說是在蘇州停留幾日,滿府裡頓時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
大太太派人給幾位小姐量了尺寸,各做了夏衣,析秋送走繡娘師傅,房媽媽來了:“太太讓我告訴六小姐,明兒隨她去武進伯府,讓小姐細心準備些,若是缺了什麽,著人去告訴大太太,千萬不能和在家時一樣穿著太過隨意。”
析秋心裡咯噔一聲,臉上卻露出向往的表情,語氣裡透著歡快:“那三姐姐四姐姐還有八妹妹都去嗎?”
房媽媽目光一閃,笑道:“那邊人多,太太怕人去多了照顧不周,隻帶六小姐去。”
析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知道了!”
房媽媽又坐了片刻才離開,等她一走析秋便沉了臉……
撇開三小姐,四小姐,單單隻帶她一人去!
大太太忽然這樣明顯,是不是就說明陳夫人這個媒人和對方已經談好了,只等武進伯府相看滿意了,就一切落定了等著選日子?!
可如果她們沒有相中自己呢?這樣的人家,任三公子又是這樣頑劣,必然想找一個美貌與手段並存,又端莊孝順的兒媳婦回去,一來可以收收相公的心,二來還可為他教養庶子庶女……
陳夫人並不了解她,能在幾個姑娘中注意她,定然是大太太介紹推薦的緣故,如果她和大太太所描述的不一致呢,又或者說她達不到武進伯府媳婦的要求呢?!
忽然,腦海中一個念頭跳了出來,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小姐……”春雁急的來回在房裡走著,她雖然覺得武進伯雖是續弦,可畢竟六小姐的身份在這裡,也算是一門好親事,總比嫁給小門小戶為柴米油鹽發愁的好,可是她卻也知道,六小姐分明就是不願意,而六小姐做事向來不會義氣用事,她既然不願其中就必然有她覺得不妥之處。
司杏也沉了臉,只有司榴後知後覺的不明所以:“到底怎麽了?不就是去武進伯府串門?怎麽一個個哭喪著臉!”
春雁瞪著她:“你知道什麽。這麽多小姐大太太卻隻帶六小姐去,連嫡出的四小姐都不去,這說明什麽?大太太恐怕已經決定了要把六小姐嫁到武進伯府去了。”她看了眼盤腿坐在炕上,低頭著茶的析秋又道:“快想想辦法,眼前這關我們怎麽渡過去。”
司杏從府裡細微變化上覺察的,對具體的卻不清楚,此刻也不由露出驚訝的表情,司榴更是傻傻的愣住了,眨眨大眼半天才蹦出一句來:“婚事?三小姐四小姐都還未定,怎麽就跳到咱們小姐頭上了?”她仿佛忽然想明白了,“啊”了一聲道:“是不是這門親事還不錯,可又不會好到大太太肯把四小姐嫁過去,卻又不願讓三小姐去享福,才折中選了咱們小姐?”
春雁讚同的點點頭,她也想到了這層,可到底任三公子有什麽毛病,她們卻不得而知,恍然間她看向析秋:“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了什麽?表少爺是不是打聽到了什麽?”她這麽著急不單是為析秋考慮,司榴司杏大了,等不到小姐成親可能就被大太太配了人,可她是三等丫頭年紀又在這裡,早就定了將來要做陪嫁的……
她的命運是和析秋綁在一起的。
析秋抬起頭來,看著她們三個:“嗯。表哥說任三公子有些頑劣!”並沒有將羅姨娘的話告訴她們,並非不想說,只是不想讓她們更加的惶恐。
安靜的房間裡,就聽到春雁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不過是頑劣罷了,算不上不妥!
司榴卻皺著眉頭:“頑劣可是分很多種,誰知道他是什麽頑劣。”她看著析秋,很堅決的道:“小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我偷偷打聽打聽任三公子到底什麽品行,再探探武進伯府家底,如果都不好,奴婢就……就帶著你逃走算了。”在她看來,如果男人不夠好,自己手裡抓住錢就行,如果兩樣都沒有,那還不如自己過日子。
析秋被司榴的想法逗樂了:“逃到哪裡去?你的福貴怎麽辦?”
司榴臉一紅,踱著腳道:“那總不能讓大太太隨隨便便把您嫁了強吧。”析秋笑了起來:“想這些沒用的,還不如去把我那件豆綠色的褙子找出來。”
司榴一愣,不明白小姐怎麽就從婚事跳到衣服上了,不解道:“穿豆綠色?那件衣服是去年做的,小姐穿著早就短了一大截了。”
“找出來就知道了。”析秋又看向春雁道:“現在無事,天色也還早,你去水香那裡坐坐吧,也別著急回來。”
春雁一愣,小姐這是要她把去武進伯府的事告訴三小姐?
小姐想做什麽?
不等她開口問,析秋已經拉著司榴進了臥室裡,兩個人埋頭翻著箱籠,去找去年的那件豆綠色褙子,她搖搖頭轉身出了門。
析秋翻出那件褙子,在身上一試果然小了半截,原本短一點點反而好,顯得拘謹年紀又小,大太太問起來她就說這綠色襯的她皮膚好,可是若是短了這麽多,改起來工程又大,大太太問起來也不好回答。
等到晚上,司榴去廚房取飯,析秋一個人在房間翻著自己的衣服,轉頭一看司杏竟默不作聲的站在她身後,正在發呆……
她眉梢一挑,問道:“發什麽呆,可有什麽事?”
司杏顯得有些不確定,嘴唇動了幾次才開口道:“小姐……要不然我們去找找表少爺,看看他有沒有辦法?”
析秋眉梢一挑,輕輕“嗯?”了一聲,丟下手中的衣服,坐到圓桌邊看著她,隨後淡淡的笑道:“怎麽會想到去找表哥?”
司杏以為析秋同意她的想法,立刻露出絲笑容來:“表少爺書讀的多,人又聰明……說不定我們想不到的,他能想到呢。”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難道徐天青能幫她違抗大太太的命令,來一場抗婚或者私奔?
抗婚?那樣高的門第,她不過是個庶女,道理說到哪裡也不會在她這邊,反而會落個不孝不賢的名聲,以後再想嫁人那是天方夜譚……至於私奔,別的不說,她只要從佟府逃出去,就是黑戶,就是想從城門離開京城那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一個人在外生存。而徐天青的仕途,也會因為這件事徹底斷送,一生抬不起頭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