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嫂子猛地抬起頭來,朝佟析言看去,又心虛的飛快的低垂了頭,佟析言騰的一下站起來,指著蔣大嫂子的鼻子就罵道:“你果然這麽做了,平日瞧你聰明的很,怎麽到了這節骨眼上,卻做出這樣的傻事情來,同軒堂什麽人,他們能不聲不響拿下醉仙樓來,你就該知道他們背後的人必定大有來頭,我們不緊著心的做,竟然生出這樣的歪心思來,拿次品去糊弄人家。”她說著頓了頓,方不解氣:“你說,現在到底怎麽辦!”
蔣大嫂子哪裡想到事情這麽嚴重,她看向佟析言解釋道:“三奶奶,您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這個家不搬不行,我和相公兩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尋到間宅子托了人打聽好了,可手頭銀子又不夠……所以……所以……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鬧的這麽嚴重。”
佟析言一張臉比外頭的冰雪還要冷上幾分,她咄咄逼人:“沒有想到這麽嚴重?你腦子都裝了什麽。”說著一頓又道:“搬出去,搬出去,我怎麽和你說的,說房子不能買,她讓你搬你就搬了?你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當初四妹妹在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如今卻被她壓住頭都抬不起來。”說著又擺擺手:“你怎麽窩囊我不管,但你不能拖我的後退,如今釀成這樣的局面,現做衣裳是來不及了對方讓我們照著合約賠付,你說怎麽弄吧!”
蔣大嫂子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心存僥幸的問道:“那……那要賠多少?”
佟析言眼睛一瞪,旁邊的管事就有些顫抖的回道:“小……小人算……算了一遍……大……大概要賠八萬兩白銀。”
不等管事的話說完,蔣大嫂子兩眼一翻就栽了下去。
當天蔣家就翻了天了,這繡莊是開不下去了,佟析言細細算了一遍將整個繡莊賠給人家還得倒貼進去三萬兩銀子,等於她們這一年多不但白忙活了,還白白打了幾萬兩銀子的水漂。
她兜了家底,和蔣家對半分攤,這邊蔣大嫂子哭天抹地求著蔣士林走走關系,讓同軒堂少賠一些,蔣士林萬般無奈之下隻得走了層層關系找到同軒堂的掌櫃,最後也不知如何談的,總算少賠一萬兩……
蔣大嫂子哪裡有錢,便日日在將老夫人和蔣士林跟前哭,一家人東拚西湊總算將窟窿填了上去,這邊佟析言也算是將這幾年的積蓄悉數賠了進去,病倒在家裡……平涼那邊又來了信,說是任雋舊病複發要家裡寄五千兩去。
武進伯府早就被掏空了,這會兒公中的帳上早就沒了銀子,況且寄給任雋的錢,任家大爺剛繼承了爵位,任大奶奶當家主持中饋,她和二奶奶怎麽也不可能同意從公中走,佟析言就當著太夫人的面將信撕了。
一家子人也鬧起了分家,任大奶奶如今的伯公夫人,就抹著眼淚和任太夫人道:“……若不是三弟妹攛掇著蔣大嫂子做生意,蔣家也不可能賠成這樣,便是連妹妹在那邊也日子過的艱難,竟是要讓她貼了嫁妝養一家子人,我們這裡也這樣難過……”
任太夫人卻是聽出伯公夫人的意思,如今她也正拿著嫁妝充公中的銀子,養著一大家子人呢。
伯公夫人性子溫和,便是有氣也不會大聲去吵鬧,但蔣夫人卻不是這樣,雖是堂姐妹但性格卻是天差地別。
蔣老夫人端著碗就擰了眉頭看著桌子上的兩菜一湯,隨手就丟了筷子質問道:“一大家子人,就這這些?”
“可是飯菜不合口味?”蔣夫人一臉不安:“鹹了,淡了?要不然兒媳讓人再去熱一熱吧。”
蔣老夫人聽出她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思,不高興的道:“中午我們娘幾個在家也就罷了,如今士林在家裡頭,你也讓廚房做這兩個菜?”說著又指了指面前的青菜豆腐湯:“若是我沒記錯,這還是中午剩的吧?”
蔣夫人紅了眼睛,委屈的看向蔣士林,又垂著眉眼道:“娘,您有所不知,現在家裡頭不比從前,我們只能節省些過日子。”說完又看了眼要搬沒搬成的蔣大嫂子:“娘不高興,我心裡頭又何嘗樂意,你們到還好,可憐我,這樣的菜,便是活了十幾年也是沒有吃過的。”
蔣老夫人被她的話噎住,就瞪著眼睛看著她。
蔣夫人撐著額頭就暈了暈,看向蔣士林:“我身子不適,相公您陪娘慢慢吃,我先回去歇會兒。”
一桌子的人眼睜睜的看著蔣夫人出了門,蔣老夫人就氣的指著她背影半天說不出話來,蔣士林勸著道:“娘,您想吃什麽,我讓人去鴻雁樓買去便是。”
“不吃!”蔣老夫人站起來:“她都這樣說了,吃得下也要被噎死才是。”說著就扶著身邊的媽媽回房裡去了。
一進房裡,她便交代身邊的媽媽道:“去外院給了銀子,打發個小廝去鴻雁樓買了水晶燴肉和蹄膀回來。”媽媽應是拿了碎銀子就出了門,不一會兒匆匆又跑了回來,臉色大變的回道:“老夫人……外院的小廝的回道,他們這會兒忙的很,沒空去出去。”
蔣老夫人聽著怒火騰的一下燒了起啦,怒道:“什麽叫忙的很,竟是連這點事也指使不了了,留他們何用!”
那媽媽卻是小聲道:“老夫人,他們現在確實忙不過來,一個人做三個人的事……”蔣老夫人聽著滿臉納悶的問道:“怎麽說?”
婆子便小心翼翼的回道:“是……是二夫人……將家裡的小廝和婆子辭了一半多去,說是沒錢養這麽多閑人。”
蔣老夫人頓時氣了個倒仰:“走,找她去!”
兩人踩著雪去了二房的院子裡,蔣老夫人也不打招呼,騰的一下就推開門,正瞧見房裡頭丫頭提了食盒出來,裡頭一盅燕窩,一盤子佛跳牆……三四碟子的葷菜,她頓時氣紅了眼睛,站在門口就喊道:“這麽多好菜,難不成是單獨為老二準備的?”
她來時就打聽了,蔣士林這會兒在書房裡呢。
蔣夫人從裡頭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淺淺的得體的笑容,蔣老夫人看見她怒從心來張口便道:“倒是沒瞧出來,你竟是長能耐了,府裡的下人說也不說一聲便辭了,辭了這麽多人往後事情誰來做?”
“娘,您有所不知,這家裡頭如今都快被掏空了,兒媳不節省著點兒,這日子可過不下去了。”說著無奈的歎了口氣:“您那邊若是人手不夠,就暫時忍一忍,等家裡頭日子緩口氣,兒媳再給您請回來便是。”
蔣老夫人心裡頭的帳算的清清楚楚的,她不悅的看向蔣夫人:“家裡頭雖說被你大嫂子拖累了,可也不至於落成這樣的艱難,你若是不會持家回頭還是讓你大嫂子勞累些吧!”
蔣夫人眼中掠出譏諷之色,心頭冷笑一聲,面上笑著回道:“娘,您要這麽說可真傷了兒媳的心了,兒媳雖說愚笨可這中饋的事在家裡頭也由母親親自教過的,再說,大嫂雖勤儉……可是誰知道,她會不會又會拿了銀錢去做生意,我們家可再經不起折騰了。”
蔣老夫人心裡頭怒火拱了起來,壓抑著怒容,她道:“既然如此,你將府裡的帳本拿來我瞧瞧,我倒要看看,你所說的揭不開鍋,到底是如何的揭不開鍋。”
“那您稍等。”幾乎不等蔣老夫人說完,蔣夫人便應了,她身後的丫頭便捧著帳冊走了出來,反應之快仿佛早就準備好了一樣,蔣老夫人眯著眼睛接了帳本前後一翻,頓時黑了臉:“不可能,怎麽會只有這點銀子。”帳本上看不出任何問題。
心思轉過,腦中就想到蔣夫人私自將銀子吞了,讓他們吃青菜豆腐,她自己則在房裡大魚大肉,便怒指著丫頭們提著的食盒便道:“這就是你說的揭不開鍋?那這些又是什麽?”
蔣夫人目光一頓,便道:“娘,您這冤枉我了,我這些可都是拿自己的嫁妝買的給相公補身子的,可沒有動公中一分錢。”
“什麽!?”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她不可思議的看向蔣夫人道:“你的嫁妝?你嫁到我們蔣家來,便是我們蔣家的人,你竟然還分你我?”
蔣夫人也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看著蔣老夫人,她掩面就笑了起來:“娘,您不會是讓我拿嫁妝養著你們吧?您要知道,這些可是我自己的東西……”說著一頓,面上露出鄙夷來:“您不會要我佟四小姐一樣,拿嫁妝養著你們吧?”
“你!”蔣老夫人被她的話噎住,蔣夫人看著她就側身福了福:“娘,相公晚上沒吃飯,兒媳現在要去給他送飯去,您慢走!”說著,繞過蔣老夫人,就帶著丫頭婆子揚長出了門。
蔣老夫人氣的靠在門扉上,身子直打顫,眼前一陣陣的泛著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