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在周府忙碌了半個月,周夫人的靈柩移去了普濟寺,送靈那日佟析硯哭非要起身去送送周夫人,跪在靈堂前她抱著念哥兒,哭的和淚人一般,析秋和江氏拉著她,江氏道:“孝心存在心裡,你婆婆在天之靈也會知道的,你要顧著孩子顧著身子啊。”
江氏說完,便朝周博涵打眼色,周博涵上來扶著她起來,輕聲道:“我去送娘,你帶著念哥兒回去歇著。”說著頓了頓:“等你身子恢復了,我再陪你去看望娘。”
佟析硯抹著眼淚,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靈堂。
漫天圓白的紙錢落在厚厚的雪地上,周夫人送去了普濟寺。
析秋和蕭四郎坐車回府,因為佟析硯的情緒感染,又連著這麽多天在為喪事奔波,心情難免低落,便靠在蕭四郎的肩頭,歎息道:“四姐再嫁得了周夫人這樣一位好婆婆,周大人又疼惜她,還希望她一生順遂再不要為旁的事傷心落淚。”說著又歎了口氣:“……她今天這樣,我瞧著也心酸。”
當初大太太去世時,也不見她如此傷心,或許因為和周夫人本就不是母女,卻得了她的母愛,在她心裡便越發多些感動吧。
“周大人為人穩重細心,四姨往後定會幸福順遂的。”蕭四郎順著她的話安慰著,又道:“明天我告了假,我們一起回侯府吧。”
析秋聽著就坐了起來,這才想起來蕭延亦和韓承定了啟程的時間好像就是明天,便問道:“可是二哥要走了?”
“嗯。”蕭四郎點了點頭:“兵部和戶部都已準備妥當,湖廣賑災的糧草也已經上路了。”
析秋垂了眼眸,點頭道:“那明天將炙哥兒一起帶去吧。”兩人便各自想了心事,沒有說話。
第二日一早,析秋幫炙哥兒穿了衣裳,又拿了鬥篷給他裹上,一家人便去了侯府。
侯府門口停留著整裝待發的侍衛和親隨,見督都府的馬車過來,皆垂頭行禮,馬車行進了侯府的院落裡,又換了清幃小油車去了太夫人的院落裡。
“四爺,四夫人!”紫薇正帶著丫頭提了早飯進門,瞧見蕭四郎和析秋過來便蹲身行禮,析秋問道:“娘可起身了?”
紫薇聞言便點了點頭,道:“太夫人昨兒一夜都不曾睡,早早的就起身了,在暖閣裡坐著呢。”
析秋和蕭四郎對視一眼,兩人帶著炙哥兒進去,一進門析秋拍拍炙哥兒的肩,炙哥兒瞬間明了兩腿撒開便跑進了暖閣:“祖母!”一下子撲到太夫人的懷裡:“炙哥兒好想你哦,您有沒有想炙哥兒?”
析秋隨著蕭四郎也進了門,果見太夫人眼睛紅紅的情緒低落的坐在炕頭上,端著茶正發著呆,見炙哥兒撲過來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容,放了茶盅抱住他:“想,祖母天天想我們炙哥兒。”
炙哥兒昂著頭,露出甜甜的笑容:“炙哥兒就知道祖母想我,所以我早上也沒有睡懶覺,也沒有練功就隨娘來看您了。”
太夫人看著他古怪精靈的樣子,便忍不住笑了起來,捏了捏炙哥兒的小臉,又抬頭去看蕭四郎和析秋:“坐吧!”
析秋和蕭四郎對面坐下,並不見大夫人和蕭延亦。
太夫人就道:“來的這麽早,還沒吃早飯吧?”
“是!”析秋笑著點頭:“想到娘這裡來蹭頓飯吃。”說完去看炙哥兒,炙哥兒便像模像樣的點著頭:“祖母這裡的東西最好吃。”
其實一家人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
太夫人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便回頭對紫薇道:“去看看侯爺那邊可準備好了,將玉真和鑫哥兒以及晟哥兒都喊來吧。”
紫薇應是,轉身吩咐人去請蕭延亦和大夫人。
過了一刻,鑫哥兒和晟哥兒進了門,兩人見晟哥兒正偎在太夫人身邊,也紛紛懂事的過去逗太夫人開心,三個孩子湊在一起,哄的太夫人眉開眼笑。
“聽說父親在叫你府中庶務?”析秋看著走過來的鑫哥兒,低聲問道,鑫哥兒就點了點頭,有些自卑的樣子:“不過我總也學不會……”
他才不過八歲不到的年紀,哪裡懂那麽多事,便道:“不著急,慢慢來!”
鑫哥兒就點點頭,又湊到析秋耳邊小聲道:“四嬸嬸,我看見父親的包袱裡,收了夏衣。”說完看著析秋,臉上有些異色。
析秋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臉,難得他觀察這麽細微,她雖沒有看見卻總感覺蕭延亦這一趟走的不簡單,難道是覺得時下局勢穩定,宮中幾位皇子都還年幼,他想趁機出去走走嗎?
想到這裡,她不由朝身邊坐著的蕭四郎看去,就見他端著茶盅垂著眼簾,面上並無異色,但析秋卻覺得他應該也想到了這層。
“別亂想。”盡管心裡認可,可析秋還是想要安慰鑫哥兒:“父親帶著夏衣,是怕回來路上耽誤,就到了夏季才到時候臨時準備也來不及。”說著頓了頓又道:“再說,韓大人婚事定了明年八月,再怎麽耽誤明年也肯定會回來的。”
鑫哥兒依舊有些不安的點了點頭,小聲道:“我怕我做不好府中的事。”
“不怕!不還有胡總管幫著嗎,事情都是一點一點學的,慢慢來就成。”析秋說著停了停,見太夫人朝她這邊看過來,便笑著停了話,道:“娘,我去擺碗筷吧。”
太夫人沒有說話,析秋便起身去了隔壁,才進來門就瞧見大夫人在桌前幫著丫頭們布置碗筷,她一愣喊道:“大嫂。”
“嗯,你來了!”大夫人微微頷首,又低頭去做事,不經意似的道:“二弟昨晚去我那邊找我了,說讓我這段時間辛苦一些,家裡就托付給我了。”
析秋眉梢一挑,果然如他所料,蕭延亦這一行並非簡單的押運賑災糧食!
“我應了他。”大夫人抬頭看著析秋,目光中仿佛有著許多的深意:“他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析秋抿唇點了點頭,並未深談隻道:“就怕遼東太冷!”說完,便和大夫人面對站著,各自垂頭去做事情!
一會兒蕭延亦到了,析秋和大夫人進了暖閣,太夫人正在和他說話:“大氅多帶兩件,那邊不比京中,便是到了三四月也是冰天雪地的。”蕭延亦點頭,太夫人又道:“你還沒出過這樣的遠門,又不似老四常在軍中走動粗茶淡飯和衣而眠習以為常,吃食上便是就著乾糧你也不能隨便了,要是行途落個病也沒個好的大夫瞧。”
“知道了。”蕭延亦和風細雨的點頭,聽見腳步聲便回頭朝門口看來,目光落在析秋身上一頓,又垂了目光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了。
“娘,飯菜好了,去吃飯吧。”析秋笑著過去,扶著太夫人起身。
太夫人看了眼蕭延亦,重重歎了口氣,道:“都去吃飯吧。”便率先出了門。
鑫哥兒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父親,又迅速垂了頭,揪著手指跟著太夫人和析秋身後出了門。
留了蕭四郎和蕭延亦在後頭,蕭四郎站起來,看著蕭延亦,兄弟二人一時沉默,許久蕭延亦開了口,道:“……家中,還要你多多照看。”說著一頓便道:“索性朝中局勢還算穩定,有你在我也不用擔心,只是娘的身體……”說著停了停有些內疚和無奈:“多關心照顧一些。”
蕭四郎微微點頭,道:“我心中有數。”又看著他:“路上注意安全。”便不知再交代什麽。
“嗯。”頷首過後,兄弟二人便無話,一前一後出了暖閣的門去了隔壁。
一家人沉默的吃過早飯,才端了茶忽然門簾子掀開,紫薇露了臉道:“太夫人,太醫到了。”
析秋聽著一愣,問道:“請了太醫?可是誰身體不適?”
太夫人聽著皺了眉頭,就道:“是婉姐兒,這段時間又開始吐奶鬧夜。”說著不悅道:“也不知她是怎麽照顧的。”說完,便叮囑紫薇:“你跟著去瞧瞧,瞧過後讓太醫到我這裡來一趟。”紫薇應是。
蕭延亦也不禁皺了皺眉頭。
過了一會兒太醫進來。
隔著門簾子,太醫回道:“姐兒還是上次的症狀,有些積食,下官這次加大了一些劑量,”太夫人聽著原本氣就有些不順,現在越發的生了怒,忍著怒道:“有勞您了。”讓紫薇送太醫出府。
蕭延亦忽然看著太夫人,道:“娘,若是您有精力,不如將婉姐兒接過來放在您房裡吧,也省的她這三天兩頭的生病。”
太夫人正有此意,便道:“上次析秋就讓她給奶娘吃的清淡,她不聽生怕我們虧待了婉姐兒,現在到好,這麽小的孩子三天兩頭的積食。”說著一頓就對碧蓮道:“你去告訴她,讓她下午將孩子抱過來。”
碧蓮應是。
蕭延亦看了眼析秋,正好外頭有人來請示:“韓大人了,問侯爺幾時啟程。”
太夫人聞言剛剛的怒氣就消了,紅了眼睛,看著蕭延亦擺擺手道:“去吧,早去早回!”側目不忍再看。
蕭延亦看著太夫人,卻是袍子一撩跪了下來:“娘,您多保重!”說完起身頭也不回的出了門,太夫人忙轉頭過來看著已經朝外走的蕭延亦,眼淚就落了下來。
這是蕭延亦這麽多年,第一次主動離開她,她心中很是難舍。
“父親!”鑫哥兒兩步加快了腳步,站在門口輕聲喚了一聲,蕭延亦頓了頓腳步,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蕭四郎轉頭和太夫人說話:“我送送他!”說完和大夫人以及析秋點了點頭,又對鑫哥兒道:“隨我去送送父親。”
鑫哥兒一直忍著淚,聽蕭四郎一說,便跟著他後面去了外院。
“娘。”析秋扶著太夫人:“我們進去坐會兒吧。”說著和太夫人去了暖閣。
蕭延亦當日便和韓承出發去了遼東!
“太夫人。”碧蓮匆忙進來,回道:“王姨娘抱著婉姐兒去追侯爺了。”
不但太夫人聽著不悅,便是析秋也忍不住擰了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