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站起身,心中忍不住嘀咕著,那日白裳紅裘如謫仙人的太子,今日怎會穿的如此……花枝招展。
“秦夫人可有事?”喬綰率先打破沉默道。
秦夫人此刻才想起來,從袖中拿出一封帖子:“過幾日府上宴客,敘白與我家大人一向交好,此物本該是敘白交給你,可巧他今日和我家大人有事相談,我便給你送來了。”
喬綰接過請柬看了一眼,剛要應聲,眼前遞過來一根金簪,簪上的鴛鴦栩栩如生。
她皺了皺眉,轉頭看去:“結帳去找帳房便好。”
慕遲的手一動未動,安靜道:“此物送你。”
一旁的秦夫人神色微變。
喬綰看清那是一對對簪的其中一枚後,心中惱怒:“你……”
卻未等她說完,慕遲便打斷了她,面無表情地掃向秦夫人:“知州府宴客,孤怎麽未曾聽聞?”
秦夫人被看得心底一寒,忙道:“大人派親衛給殿下送了拜帖,只是殿下先前著人回絕了。”
慕遲僵了一瞬,想起前日知州府似乎確有人去過兵營,他不耐地打發了。
“孤會前去。”
秦夫人頷首:“臣婦這便回府知會老爺一聲。”
說完,她飛快地看了眼那根金簪,轉身離去。
喬綰緊攥著拳,心中越發憤怒。
她與聞敘白一事本就是秦夫人牽線,如今慕遲在秦夫人面前這般,秦夫人會如何想?
金簪再次被遞到她眼前,喬綰一怒之下重重拍在那隻手上,看著那隻蒼白的手背上隱隱浮現鮮紅的手印。
周圍隱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慕遲仍拿著那枚金簪,眸亂了片刻:“你不喜歡?”
喬綰剛要作聲,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轉頭朝後院走去。
慕遲頓了頓,看著手中的金簪,緩步跟上前。
長廊幽靜,離著前堂與後院皆有一段距離。
喬綰這一路走來,心中逐漸平靜,看著跟上來的慕遲,沉聲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真讓人覺得,你堂堂太子殿下也要自甘下賤來當姘頭?”
慕遲看著她冷淡的模樣,微微垂眸:“我說過,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包括曾經的那個小倌。”
“你帶著他去毓秀閣買衣裳首飾,我也可以……”
“慕遲!”喬綰的聲音陡然放大。
慕遲看著她終於不再冷靜的神情,終於扯唇笑了起來,可下刻卻又凝滯,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澀:“我可以做的比聞敘白更好,喬綰。”
“你在意那個孩子,我可以賜他大齊國姓李姓,可以封他為喬氏太子,往後……”
“若我不願呢?”喬綰打斷他,“若我絕不會給無咎改姓呢?”
慕遲的神色有些許的迷惘,好一會兒低聲道:“為何?”
喬綰沒有做聲。
“你還在意那個人嗎?”慕遲壓抑著胸口瘋狂的嫉妒,竭力維持著冷靜,“你為他誕下孩子的那個人?”
“對。”喬綰沒有猶豫,冷硬地點頭。
慕遲的喉結用力地滾動了下,手緊攥著,指骨泛著森森蒼白,良久沉沉道:“若你執意如此,可以先……”
“若我往後絕不會再生孩子,也不許你再有其他子嗣呢?”喬綰心一橫,索性將話往更狠裡說。
慕遲的話停了下來,看著她。
她當真隻願給一人誕下孩子?就這樣在意?
喬綰迎著他的視線笑了起來,如得勝之後張揚的笑:“慕遲,我不知你這些時日的這些舉動有何意思,也沒有心思去猜去想了,但不論如何,你我二人早在當初你於雁鳴山將我拋下時便結束了。”
“我無需你用血救我,無需你刻意地迎合,更無需你對無咎視如己出,於我而言,那些早已沒有任何意義。”
“喬綰。”慕遲啞聲喚她。
喬綰沒有理會,仍繼續說著:“我在雁鳴山上立了一處墳塚,你若是去過應當能看見,”她說著,死死地睜大了雙眼,揚起頭,扯著唇笑得更加粲然,“那是給過去那個小倌慕遲和曾經的長樂公主的。”
“他們早就死了,被我們親手殺死的。”
“而如今的你……”喬綰說到此,喉嚨驀然緊縮了下,她偏偏仍繼續不服輸地道,“你不必和聞敘白比,因為你早已沒有讓我耽於其中的本錢,你於我也無男女之間的私情,即便你如今比那時更高高在上,權勢滔天……”
“夠了!”慕遲猛地作聲,嗓音沙啞得厲害,赤紅染上了瞳仁,眼中一片幽深。
他看著近在眼前的喬綰,覺得自己好像站在懸崖的邊緣,哪怕再多一縷風,都能將他輕易吹落,而後萬劫不複。
他要竭盡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心底的瘋狂,譬如,將她狠狠地壓在身下,如過去近四年的時間裡,做的那一場場夢一般。
用這些出格的親熱,以證她方才說的都是假話。
他想要用當年的那把金梏鎖住她的腳腕,想要抓著她的雙手抵在櫞柱上,想讓她未著寸縷地趴在他的胸前,而後一下一下地,聽著金梏撞擊後清脆的聲音……
讓他們的氣息徹底交融。
可最終,慕遲後退半步,靜靜地看著她,下瞬轉身消失在轉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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