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遲緊鎖眉頭,盯著頭頂的帷幔,等了好一會兒,見喬綰再無動作,緊攥的手才逐漸松開。
渾然不知自己鬼門關走了一趟的喬綰背對著慕遲躺在床上,怔忡地盯著床柱上的祥雲,眼眶有些酸澀。
慕遲的腳腕和膝蓋上,有傷。
夢是真的。
所以,夢裡的他,呼不出來痛,被人折磨、囚禁,被那些畜生們叫“怪物”。
那……那個關於宮變的夢也是真的嗎?那個胸口有傷痕、殺了喬恆和她的人,究竟是誰?
喬綰思索許久,想不通乾脆轉過身,重新將慕遲的手臂拉了過來,看著他的側顏:“你放心,本公主定給你請來全天下最好的大夫。”
*
傍晚,定國將軍府。
景闌這一次被禁足二十日,好不容易解禁,自然要在外玩個夠,一直到第三日才回府。
回去時景闌身上仍帶著滿身酒香,看著緊閉的府邸大門,想了想一躍上了牆頭,隨後翻牆而過輕巧落地,身後馬尾的紅玉珠子相撞,發出幾聲清脆聲響。
景闌揚眉一笑,就要朝自己院中走,卻沒走幾步,身後的聲音帶著怒火傳來:“你還有臉回來?”
景闌的身影一僵,轉過頭正迎上景榮鐵青的臉色,他忙要逃走,景榮卻先他一步,一抬手七八個下人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
片刻後,景闌熟門熟路地被壓著跪在宗祠,看著面前的景榮:“老頭,你醒得挺早。”
景榮如今已有五十余歲,身形卻格外健碩,怒視著他:“不過才出去兩日,你看看你做了什麽!”
景闌扯著唇懶洋洋地笑:“我不過就是喝了幾壇美酒罷了。”
“幾壇美酒?”景榮一拍桌子,“你當街傷了長樂公主,朝堂之上都傳遍了!”
“不是傷她,是互毆,”景闌撥了撥耳朵,“不過也剛好,不用娶那惡毒女人了。”
“景闌!”景榮氣得深呼吸幾下,左右環視一圈,一把拿下掛在牆壁上的藤條。
景闌見狀,忙站起身:“老頭,你冷靜點,你可只有我一個獨子……”
“大不了老子再生一個!”景榮拿著藤條便朝景闌背上抽,“我讓你練武,你偏偏把逃跑的輕功學個十成十,丟人現眼!”
宗祠大門被下人堵著,景闌逃不開,只能一邊踩著牆壁飛身躲開,一邊回:“不學輕功,眼下不得被你打死!”
“你還敢頂嘴,”景榮氣急,手下力道更大,“我讓你光耀門楣,你卻成日飲酒作樂,給景家列祖列宗丟人!”
“祖宗們早就走了,丟人他們也不知。”
“我想讓你娶公主,你倒好,當街和公主打起來了……”
“那長樂公主惡毒蠻橫,誰愛娶誰娶,我要娶的必是淑雅雍容的大家閨秀!”
“景闌!”景榮一惱,直接使出戰場上的功夫,將藤條一橫,景闌躲閃不及,胸口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鞭。
一個緋紅色的香囊從景闌懷中掉了出來。
二人同時安靜了下來,目光落在香囊上。
片刻後,景榮看著香囊上歪歪扭扭的“綰綰”二字,率先作聲:“那是長樂公主的香囊?”
“不是!”景闌飛快撿起香囊道,“你看錯了。”
“我識字!”景榮怒視著他,高高揚起藤條,“連公主的香囊都收了,竟然還想抵賴,景闌,我便是這樣教你的?明日我便入宮……”
“這香囊是她硬要塞給我的,我厭惡還來不及!”景闌見狀也急了,這次再沒躲避藤條,側臉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鞭,頃刻有血痕冒了出來。
景榮也沒想到景闌會如此抗拒賜婚,怔了下,走到主座上坐下:“說說吧。”
景闌抿了抿唇,垂下頭,幾息後抬起頭認真道:“我不喜歡喬綰,爹。”
“至於這香囊,”景闌遲疑了下,到底是旁人的物件,但最終他還是用力將香囊的金絲繩與百結穗扯壞,“兒子不願娶喬綰。”
景榮也沉默了下來,看了眼壞掉的香囊,又看向祠堂的牌位,長長歎息一聲,沉吟了許久:“你不想娶也行。”
景闌猛地抬頭。
“從明日起,你便給我去禁軍歷練一番,若是能闖出名頭,我便豁出老臉給你求一下聖上。”
景闌想了想,結果還算喜人,扯唇一笑:“行……”
話沒說完便捂著臉上扯開的傷口低呼一聲。
方才雖說大部分藤條都躲開了,可祠堂太小,難免躲避不及,身上挨了幾鞭,加上臉上這皮開肉綻的一下,還是讓景闌疼痛不止。
到底是獨子,景榮也隻好擺擺手讓下人扶他下去找大夫,自己則回了後院歇息。
景闌在府中等了許久,也不見去找大夫的下人回來,身上的傷倒是越發火辣辣的疼,最終難以忍受,站起身就要自己往外走。
沒想到剛到大門口,便見下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少爺,小人把附近的醫館都跑遍了,請不到大夫。”
景闌不信:“不可能,那麽多大夫,一個都沒有?”
“醫術不精的小的沒去找,但醫術高的大夫,都去了公主府了。”
“公主府?”
“長樂公主好像也在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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