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覺身上起了一層冷汗,遲疑片刻小心地問道:“公子打算如何安置長樂公主?”
此話一出,慕遲本拿著清單的手也頓了下,眉頭輕蹙。
良久他隨意笑了一聲:“什麽如何安置?”
“她想留便住下,想走,”慕遲緘默一息,淡聲道,“我為何要留?”
可心中卻已是篤定她定然會留下。
她回陵京也不過成為喬恆身邊的藥人,且……
她愛慕他,不是嗎?
*
喬綰並未換衣裳,隻隨意地洗漱一番。
左右她還要再趕路,且她也不想穿慕遲的衣裳、欠他任何了。
等到從房中出去,喬綰遇見了等在外面的司禮。
聽見他轉達慕遲的話,喬綰絲毫不意外慕遲對她去留的不在意。
他不止不知疼痛,他還就生有一顆畜生般冷血的心。
“公子尚有要事在身,怕是明日才歸,”司禮心中也早已覺得以長樂公主對公子的心意,定不會離去,隻道,“長樂公主可暫且住在此處,這裡沒有規矩,公主隨心便好。”
說完,他便匆匆忙忙地離去了。
喬綰看著他的背影,這一瞬她好像忽然明白了方才在府邸門口時,這個叫司禮的男子眼中的意味。
他在可憐她。
大抵是覺得自己愛而不得很可憐吧。
喬綰諷笑一聲,看了一眼四遭的庭院,毫不猶豫地轉身,穿過府中的穿堂、遊廊、雕梁畫棟朝外走去,腳步越來越快,直至後來開始一路小跑起來。
胸口空空的,身子卻像是卸去重擔一般輕松。
她和慕遲的緣分,早該斷了。
斷在雁鳴山下的那片河水中,伴隨著她那段可笑的一見傾心。
夕陽西下。
一匹駿馬在官道上飛馳著,朝著南城門的方向行去,偶爾傳來一聲嬌喝,引來路上行人注目。
駿馬上的女子隻穿著粗陋的荊釵布裙,微白的小臉緊繃著,簡單束起的烏發在身後雀躍飛揚。
她一往無前地朝前馳騁著。
一次頭也沒有回。
直至南城門口,一匹棗紅色汗血馬迎面而來。
馬背上,男子朱槿色的大氅在身後翻飛著,高束的馬尾中紅玉珠子胡亂晃蕩,直直撞來。
喬綰一驚,忙勒緊韁繩,卻只看見來人隻身一人,方寸間才勒韁停馬,陰森地盯著她,眼下黑青目中泛紅,神情盡是疲憊,咬牙切齒道:
“喬綰,你好大的本事啊!”
作者有話說:
某狗子:她是想留下的。
回府的某狗子:?!!
第25章 、妒忌
景闌是在順昌城得知喬綰的下落的。
順昌城門口守衛盤查時, 查到致遠鏢局的一名鏢頭身上帶著一紙信封,信封中正是長樂公主的令牌。
而那封信中,喬綰隻說她在楚州南城門處, 再未提及其他。
彼時景闌正在順昌外的官道上,得到消息便直奔楚州城。
一路上,他始終在想著, 那日在雁鳴山的山崖上, 喬綰面色平靜地跳入冰冷河水中的畫面。
他怎麽也不明白, 當初在毓秀閣,只因自己搶她的鞭子時磨破了點她掌心的皮, 她便一副痛得要死找他拚命的模樣,是怎麽敢跳下那樣陰森漆黑的河水中的?
慕遲……當真這樣好?
皇上得知後勃然大怒,捂著胸口咳嗽良久,臉色格外難看地下了慕遲的通緝令,以及務必將長樂公主好生帶回來的密令。
這一切本和他沒有乾系的。
畢竟……就連他曾以為“她愛慕他”這件事, 都不是只是假象而已。
那晚在聖上的幄帳外,他其實聽見了喬綰說的一切。
她說, 那個香囊是她不甚丟失的,而非故意留給他的, 更不是什麽私相授受。
她說:她不愛慕他, 且他對她也嫌棄至極。
她還說,嫁給他, 除非她眼瞎了。
明明她說的是對的, 他厭惡這樁賜婚,對喬綰更是不喜, 他積攢軍功就是為了能逃避賜婚。
可是, 當看見她在他跟前跳下山崖, 當皇上命人尋她時,他還是莫名地站了出來。
那一晚降了一場大雪,搜山格外困難,在搜到那個有廢棄火堆的山洞時,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地面上卻有一灘血跡。
景闌想,喬綰那女人,一貫愛打扮,愛金玉,愛華服,衣裳首飾若次於人,絕不佩戴。
此番隨慕遲奔走逃亡,她定然狼狽的很。
而他若是找到她,一定要狠狠地嘲笑她一番,以報自己“自作多情”的那段仇。
可是一路上都沒有她的蹤跡。
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一個胸口中箭的重傷之人,他們有太多種遇害的可能。
景闌卻覺得,那女人定然沒事。
畢竟……禍害遺千年。
可得知她在楚州南城門處時,他還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氣,撇下禁軍其他將士,隻身一人率先前往。
他是次日晨時到的南城門,從午時到傍晚,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出現時,一陣馬蹄聲自遠處而來,伴隨著一聲熟悉的:“駕!”
景闌抬頭,一瞬間有些認不出眼前這個女子,是那個皇庭中千嬌百寵刁蠻任性的長樂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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