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和他之前猜測的差不多,狼狽至極。
可早已想好的嘲諷的話僵在喉嚨裡,唇齒微動了下,隻擠出一句咬牙切齒的:“喬綰,你好大的本事啊!”
一意孤行地跳下山崖。
又現身在數百裡外的楚州。
本事真是大極了!
喬綰也沒想到景闌會這麽快就到了楚州,她本以為自己仍要在此處等上一兩日的。
可迎上景闌的臉色,想到自己不管不顧地跳下河去,只怕給他和周圍的侍衛帶來不小的麻煩,理虧地沒有反駁,只看著他道:“你收到信來找我的?”
景闌仍沉著臉色瞪著她:“不是。”
喬綰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側頭看了眼他身後:“怎麽單你一人,其他人呢?”
“喬綰。”景闌啞聲低吼了聲她的名字。
喬綰怔忡了下,看向他滿身的疲憊,好一會兒低聲道:“抱歉。”
想必因她的失蹤,喬恆折騰了不少人。
景闌看著以往總是高抬下巴滿眼驕傲的喬綰,此刻竟學會了道歉,他心中不僅沒有絲毫暢意,反而愈發煩躁。
他勒緊韁繩駕馬繞到她身側,刻意諷道:“公主的道歉,臣可當不起。”
喬綰一頓,扭頭看著他,眉頭緊鎖,她本就不是多好的脾性,見他得寸進尺,當即冷哼一聲:“當不起就別當。”
景闌聽著她熟悉的語氣,心反而松了一松,卻又在瞥見她攥著韁繩的手時一頓。
當初在長樂公主府門口,她用這隻手遞給他白玉膏時,手指細嫩白皙,連一點薄繭都沒有。
而今,根根手指掛著細碎的劃傷,有些已經結痂,有些仍泛著紅痕。
“你還未曾回答我,其余人呢?怎會就你一人?”喬綰見景闌不語,又問了一遍。
景闌瞳仁一緊,輕哼一聲:“小爺馬術好。”
喬綰皺眉看著他。
景闌卻驀地惱羞成怒,轉眸睨她一眼:“嘖,這衣裳真醜。”
喬綰垂首看了眼身上的粗麻衣裳,不甚在意地應:“哦,那你將你眼睛戳瞎吧。”
景闌默了默,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懶散地笑了一聲:“喂,喬綰。”
喬綰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卻在看清他朝她遞過來的手時一頓。
他的掌心安靜地躺著一枚香囊,緋紅的香囊,以銀線繡著株梅花,右下角是歪歪扭扭的“綰綰”二字。
她找了許久的香囊。
也是慕遲為了將她推給景闌,弄丟的那枚。
“小爺可不收來路不明的東西。”景闌不以為然地說。
喬綰看了他一眼,將香囊拿了過來,攥在手中安靜地看著,沒有說話。
許是沉默的太久,景闌不自在地咳嗽兩聲,揚了揚眉:“怎麽?被小爺感動了?”
喬綰默默地抬頭,手指正落在香囊上似有若無的縫合處:“你將本公主的香囊,弄壞過?”
景闌神色一僵,惡狠狠地看向她:“我怎知你並非……”話至一半,被遠處的陣陣馬蹄滾滾聲打斷。
景闌抿了抿唇,不再言語。
喬綰抬頭看去,南城門外,一隊身著禁軍銀甲的侍衛駕馬而來,身後跟著一輛兩匹駿馬拉著的華麗馬車。
喬綰攥著韁繩的手微緊,她知道,這些人是來尋她的。
終究要回去了。
“喂。”身側,景闌低低叫了聲她的名字。
喬綰側眸。
景闌沒有看她,只看向禁軍的方向,嗓音添了幾分認真:“下次寫書信,至少留個準確些的日期。”
省的讓人從早晨等到傍晚,以為她不會出現卻又不敢離去。
喬綰怔怔地看著他。
侍衛已經上前,紛紛下馬叩拜:“屬下參見長樂公主、少將軍。”
景闌應了一聲,一名侍衛起身看向他,寬慰地笑笑:“少將軍聽聞公主消息後便一人匆忙趕來,眼下見少將軍無事我等便放心了。”
喬綰一愣。
景闌咳嗽兩聲,沒好氣地說:“小爺不過是怕皇上責罰,”說著,瞪了眼那位侍衛,踢了踢馬腹率先前行兩步,轉頭看向喬綰,“上馬車。”
喬綰沒有逞強,翻身下馬朝前方的馬車走去。
卻在將要上馬車時,身後的景闌陡然開口:“喬綰,慕遲呢?”
喬綰本踩著馬凳的腳步一頓,人沒有站穩,不受控地朝前趔趄了下,手匆忙扶向一旁的車門。
一隻大手橫了過來攔住了她前傾的身子,景闌靠在馬車旁皺著眉:“幹嘛?出去一遭連馬車都不會上了?”
喬綰扶著手臂穩住了身形,可手心仍被門框重重擦了下,泛著紅。
喬綰盯著那片紅,良久進了馬車,聲音平靜:“他死了。”
*
慕遲處理完兵營中的事,已經是第二日了。
他緩緩走向馬車,身後黑金的大氅翻飛著。
慕遲抬了抬手,司禮忙送上一塊潔白的絹帕。
慕遲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的血跡,信手將絹帕扔到一旁。
那些傳聞為齊國爭下座座城池的將軍們,自是不服他這個地牢出來的“怪物”。
所以,他不過就是和他們切磋了一下。
卻一個個蠢鈍如豬,死了幾個,見了些血,倒是都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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