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個高冠黑袍之人,聽著周圍人對他的稱呼,方原忽然怔住了。
他站在了那裡,目光凝煉,氣息都似已凝固。
這已經是他很久沒有過的感覺了!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黑暗之主,雖然他早就對這個人生出了無盡的好奇心。
而且,早在第一次聽說黑暗之主也懂得道元真解的時候,方原便總覺得自己和他之間,似乎早晚會出現一些聯系。他們兩人總是在某些地方,極其的像,又極其的不像。
黑暗之主,宣稱自己讀懂了道元真解,而方原,是真的從道元真解之中領悟了天衍之術,卻未對人言。黑暗之主,一心想要推動大劫臨世,方原則是認清了自己的責任,要抵禦這場大劫。前前後後,黑暗之主手下的人,已出現在了許多和方原的命運軌跡交集的地方,便如六道大考,便如龍跡,便如魔邊,再便如此時此刻,在這魔意森森的大自在神魔宮裡面……
對黑暗使者,方原殺過不少,並不稀奇。
但是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黑暗之主本尊……
“吼……”
黑暗之主現身的一霎那,這周圍天地之間,氣機便愈來愈沉重。
這種沉重,每一息都在加劇,像是虛空在凝重,變成了有千萬鈞力量,在這種壓力之下,每一個人都感覺肩上像是壓了一座大山,黑暗使者們跪了下來,那些妖脈之主,在這個人面前,居然也像是站立不穩,已有些修為稍弱些的,雙腿戰戰,身不由心,慢慢跪倒……
惟有搬山荒猿,他在這時候愈發憤怒,不是他不想跪倒,而是他請動的妖祖之靈,還在他的身上,他想跪,但妖祖卻無法容忍向一個後輩下跪,因此他狂怒的大吼了一聲,忽然間周圍凶氣暴漲,滾滾血氣,化作了一隻巨大的手掌,狠狠向著黑暗之主拍落了下來。
迎著那手掌,黑暗之主抬起一指,點了上去。
那一隻血色的手掌,幾乎是他整個人的三倍大小,可是這一指點來,卻給人的感覺像是要撐起蒼穹,那巨大的血色手掌,在他這一指面前,反而顯得渺小到了極點。
“嗤!”
並沒有太大的動靜,只是極其輕微的響動。
那一隻血色手掌,便被那一指點住,出現了一絲裂痕。
然後從那裂痕開始之處,血色手掌便開始一寸一寸的崩潰,這崩潰並非是血色手掌崩潰就完了,還在不停的蔓延了回去,一直崩潰到了那妖祖的身上,直將那妖祖嚇的魂飛魄散,慘烈大叫,搬山荒猿也終於承受不住,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垂下了他的頭顱。
也就在這一霎,妖祖血身的崩潰,停止了下來。
虛空寂寂,悄然無聲,有風吹過,那一道黑色的身影,便成為了天地的中心。
“不必害怕,以後還有些事需要你們妖脈來做,所以我不會直接出手毀掉你們的家底!”
黑暗之主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妖祖血身,客氣的笑了笑,安慰他們。
然後他指著白色葬仙碑道:“我只是來取走這樣東西!”
隨著他這一指,那葬仙碑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一霎那間,魔意大漲,驚天地動。
“不必著慌,我知道你該用在什麽地方,不會辜負了你!”
黑暗之主笑著開口,向葬仙碑保證。
而那葬仙碑,居然像是聽明白了,魔意收斂,安靜了不少。
“尊……尊主……”
也在這時候,忽然間有極其吃力的聲音響起,正是搬山荒猿。
這時候,倒不是他身上的妖祖之意,而是他自己的意志,撐著他喚出了這一聲。
那黑暗之主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說!”
一邊說著話時,他已經走到了那葬仙碑旁邊,手掌輕輕拍了幾處,施展著一些極其古怪的法門,觀其法門嫻熟,十分古怪,但卻又透著一股子暗通天地玄理之意,方原在某一道典藉中看到類似手法的描述,那應該是一種魔道失傳極久的法門,可通天地鬼神。
只是這手法極難修煉,便是一方魔道之祖,也不見得懂。
這黑暗之主卻施展的如此熟練,莫非,他便是魔道在這一世的傳人?
搬山荒猿得到了黑暗之主的允許,這才有足夠的力量將話說出來:“尊主,我們妖域,一向追隨你的腳步,為你一言,前仆後繼,不知貢獻了多少力量,可你……卻騙我們?”
“不是騙,是引導!”
黑暗之主手中施展著魔道法印,口中卻回答的十分認真,道:“你們十大妖脈,為了方便自己統轄妖域,隻肯點化,卻不肯教化,這也就使得整個妖族,皆是癡愚頑劣,不曉明理,便是你們,也隻自作聰明,便如這大自在神魔宮的存在,若是你們一開始便拿出來與另外幾大妖脈一起探討,早就解決了所有問題,可你們非要獨自參研,拖到了如今這等模樣……”
“如今我也一樣!”
他說著,笑了笑,向搬山荒猿道:“我若提前告訴了你們我需要葬仙碑,也需要大天威神魔,那你們一定不會同意,寧願繼續讓這些魔寶爛在這裡,也不會同意的,所以嘍,為了大局,只有騙你們一騙,畢竟為了最後的目的,中間的手段其實都可以變得不重要!”
搬山荒猿咬緊了牙關,他滿懷憤怒,但在這時候,居然反駁不了。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忽然間道:“那……我隻想再問一句,尊主覺得大計會成功麽?”
黑暗之主聽了這話,手裡的動作倒是稍稍一緩,過了一會,他輕輕一笑。
“我哪裡知道會不會成功,我只是會努力保證他成功而已!”
說罷了,他轉頭看向了那一方葬仙碑,淡淡道:“不過,無論如何,築起一方堤壩,總不如毀了一方堤壩容易,所以,我做的事情還是比較輕松的,其實我一直都不是在與天下人為敵,倒是這天下人都在幫我,無論他們自己承不承認,他們都幫我做到了很多事!”
這時候,他看著葬仙碑,口氣變得有些驕傲:“如果這是一局棋,這就是我定乾坤的子!”
……
……
搬山荒猿聽了他的話,一顆心沉的厲害,他恨這個人,但他也知道,如今的妖域已經沒有機會退出了,於是他咬牙了很久,才強行提起了勇氣,又問出了一句:“尊主,我隻想替吾宗老祖問你一句……你所說的最後機會,還會……會公平的留給妖域一道嗎?”
黑暗之主這時候轉過了身,望著他道:“會!”
他認真的道:“待我重塑仙界之時,你們妖類,與人族一樣都有飛升的機會!”
搬山荒猿聽到了這些話,便像是泄掉了所有的勇氣,重重垂下了頭去。
而在這時,黑暗之主一套魔印施展完畢,那一座葬仙碑,便也忽然變了一種模樣,本來那一座葬仙碑,似乎與這天地融合在一起,碑便是天地,天地便是碑,可是在這時候,卻不一樣了,天地是天地,碑是碑,這兩者之間的聯系,被他的魔印給強行解除掉了。
“現在我要取走此碑,你們還會再攔我麽?”
黑暗之主笑著掃了眾妖脈少主一眼,最後時,目光卻忽然落在了方原身上。
似乎他這一句話,本來就是對方原說的。
事實上,在這時候,方原本來就是場間最顯眼的一個人。
因為所有的人、妖等等,皆已跪在了地上,但惟有方原還站在那裡。
縱然這天地之間, 已經降臨了無數的壓力,像是無窮大山壓在肩頭,方原也沒有跪。
“我不知你說的重塑仙界是什麽……”
方原在這時候,也運轉了所有的法力,使得自己可以開口,然後他認真的看向了黑暗之主,道:“但我一直都想問你,你……是想毀掉這個世界,還是要拯救這個世界?”
黑暗之主笑了笑,道:“當然是徹底毀掉!”
他回答的是如此輕松,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方原心裡,生出了一種深深的不解,他死死的看向了黑暗之主,將心裡盤桓的問題問了出來:“同在人間,卻不思助這天下抵禦大劫,反而要引動大劫提前降臨,你怎麽想的?”
黑暗之主也看向了方原,顯得有些認真,道:“大劫本就來自人間,為何要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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