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的屍體已經被官府帶走了,等著仵作的驗屍結果了。
不過這些事情和蘇明珠他們已經沒了關係,武平侯總覺得是因為女兒看到了柳氏的死才會做那樣的噩夢,哪怕這個夢讓他們提早知道了很多事情,可是武平侯依舊覺得心疼。
雖然蘇明珠嘴上什麼都沒有說,可是經歷了那樣的夢後,她身上還是多了一些原先沒有的沉靜,並非好或者不好,只是讓人看著有些心疼罷了。
在第二日下朝的時候,武平侯沒有回家,而是坐上了岳父的馬車一併去了靖遠侯府,直到晚上才回來,武平侯並沒有告訴家人到底談了什麼,卻帶回來了一個消息,那個把姜啟晟嚇到了蘇明珠手心裡的“田螺姑娘”找到了。
其實蘇明珠還知道這位“田螺姑娘”,她家是開書肆的,本來生意不慍不火的,忽然出了幾本大受歡迎的話本,還有各種各樣的活動,生意一下子就變得好了起來,還把其它幾家書肆擠得沒有生意,落得關門的下場。
這家書肆的話本故事很新奇,很受一些姑娘家的喜歡,就連蘇明珠都是其中一員,那家書肆每次出的新話本她都會讓人買回家來看,還要和白芷然討論一番。
而且武平侯還查到後來那些很受歡迎的話本竟然都是這位“田螺姑娘”寫的。
武平侯看著女兒的表情說道:“我還發現了一件事情,他們家的書籍印刷的很快,但是地方很保密。”
蘇明珠催促道:“父親快說。”
既然說很保密,也就是已經被打聽出來了,否則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
武平侯看著心急的女兒笑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家做事也不夠謹慎。”
蘇明珠也看出父親在故意賣關子了,乖乖上前親手給武平侯倒了杯茶端過去,撒嬌道:“父親先潤潤口。”
武平侯接過喝了一口,覺得格外的香甜解渴:“她家的印刷版和旁人家的不同,都是提前刻好的單字,然後等手本出來後,直接按照手本排列印刷的,而且那些字還可以重複利用。”
蘇明珠說道:“這不是方便了許多也省了許多錢?”
武平侯點頭:“他們家的成本很低。”
蘇明珠感歎道:“其實她的書,很受女子喜歡但是有些男子卻接受不了的。”
武平侯倒是沒看過,看向了蘇明珠。
蘇明珠說道:“我記得有一個是陳家姑娘一直被繼母虐待,明明也是大家出身的小姐卻總是讓她做一些下人的活計,有一次她救了個世家公子,他們兩個一見鍾情了,不過陳姑娘當時害羞就留下了一個繡著陳字的帕子,並且說了自家的地址等著世家公子上門提親。”
蘇博遠也想起來了說道:“我聽芷然提過,說是繼母想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世家公子,就把陳姑娘關了起來,最後陳姑娘自己逃出來和那個公子在一起了。”
武平侯聽完說道:“這樣的故事也只有你們小姑娘喜歡。”
“父親不覺得很樂逗嗎?”蘇明珠笑嘻嘻地說道,“當不得真還有許多破綻,但是很新奇了,總比那些世家小姐哭著鬧著要嫁給窮書生,不惜私奔來的強。”
武平侯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麼。
蘇明珠說道:“還有很多類似的,比如鮫人的故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要把鮫人寫成人魚。”
武平侯又喝了口茶說道:“她還在打聽姜啟晟的下落。”
如果不是打聽的太過明目張膽了,武平侯也不會這麼快就查出這些來。
蘇明珠並不準備去見她,說道:“那個印刷方法,是不是已經暴露了?”
武平侯點了下頭。
蘇明珠說道:“那也不需要我們做什麼了,不讓她打聽到姜啟晟的下落就可以了。”
蘇博遠看向妹妹問道:“難道你不怕姜啟晟中了進士被她看到?”
蘇明珠瞥了蘇博遠一眼說道:“看到就看到,難不成她還能搶走?”
蘇博遠摸了摸下巴:“妹妹你怎麼變得心慈手軟了?”
蘇明珠哼了一聲:“什麼叫心慈手軟?難道這不是放長線釣大魚嗎?這位姑娘可是我們現在所知道的最後一位知情者了。”
知情者三個字帶著點諷刺。
蘇博遠沉默了一下說道:“那就好好保護著。”
武平侯點了下頭:“我安排人盯著,可惜白府那個管事的兒子病死了。”
“病死了?”蘇博遠看向父親問道,“不是突然死的嗎?”
武平侯神色冷淡:“不是。”
蘇博遠抿了下唇也沒有再問。
武平侯看向女兒問道:“你準備和姜啟晟說嗎?”
蘇明珠毫不猶豫地說道,“不說。”
蘇博遠小聲說道:“我也不準備和芷然說。”
有些事情不告訴並不是不信任,而是說了反而不好,知道的太多有時候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而蘇明珠不告訴姜啟晟,說到底是不夠信任,這不僅僅關係到她自己的安危,是關係到了整個武平侯府、靖遠侯府甚至皇后太子,蘇明珠不敢冒險也不能冒險。
蘇博遠忽然問道:“那姨母呢?”
武平侯說道:“你們外祖父瞞下明珠的事情,把事情換一種說法告訴你們姨母。”
武平侯夫人聞言心中也是鬆了口氣,倒不是她不信任姐姐,而是關係到女兒,就好像她會毫不猶豫為了姐姐犧牲自己,卻絕對不會犧牲自己的孩子。
蘇明珠端著溫水喝了口,感覺心裡像是喝了蜜水一樣甜甜的。
春闈對每個舉人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一件事,關係到以後的人生。
武平侯夫人早就打聽好了春闈的用具讓人一式兩份分別送給了蘇哲和姜啟晟。
而蘇哲早在前段時間就被接回了武平侯府,天還沒亮蘇博遠就極其熱情的要送蘇哲去考場,蘇哲心中又是感動又有些不好意思:“堂弟不需如此的,我、我這科並沒有什麼把握的。”
蘇博遠今天穿的很吉利,一身的紅色的衣袍,聞言說道:“堂兄你……”
他想說蘇哲說話不吉利,可是又怕說了讓蘇哲心中不高興。
武平侯和武平侯夫人也已經起來了,武平侯夫人和蘇哲的妻子正在重新檢查蘇哲的考試用具,武平侯說道:“盡力就好。”
蘇哲倒是看得開,說道:“二叔,我知道的。”
蘇明珠穿著水紅色的小襖,下面是喜鵲登枝圖案的裙子,笑盈盈站在一旁並沒有多言。
等蘇哲看著蘇博遠扶著蘇明珠先上了馬車,這才一愣趕緊說道:“外面天黑又冷,妹妹不需要去送我,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看著幫自己忙裡忙外的二叔一家,再想到毫無動靜的父親,蘇哲對武平侯一家更是感激。
蘇哲的妻子嗔了丈夫一眼,伸手撫著肚子倒是沒有說什麼。
蘇博遠格外誠實說道:“姜啟晟今天也參加科舉,我和妹妹去看一下,順便送送你。”
蘇明珠在馬車上笑個不停。
蘇哲愣了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整個人也輕鬆了不少,和站在門口的武平侯、武平侯夫人、自己妻子打了招呼後,這才上了馬車,蘇博遠也擠了進去。
等到了考場門口,蘇博遠先一步跳下馬車,親手扶著蘇哲下來:“堂哥,身體最重要。”
蘇哲是裹著厚厚的披風,看著考場門口已經到的人,深吸了口氣活動了下說道:“好像忽然心就靜了。”
蘇博遠的小廝已經找到了姜啟晟,他們已經提前約好了見面的地方和時辰。
姜啟晟過來後先和蘇博遠打了招呼,這還是他第一次和蘇哲見面,蘇哲是知道姜啟晟這位未來的堂妹夫的,打了招呼後,就主動避開了一些。
蘇博遠說道:“祝你蟾宮折桂。”
姜啟晟看了眼蘇博遠身後的馬車,說道:“謝謝。”
蘇明珠穿著披風帶著兜帽下了馬車,笑盈盈地說道:“我已經讓父親備好了人手,就等著捉你回家拜堂成親了。”
姜啟晟被逗笑了。
蘇博遠一臉無奈看了眼妹妹,就算真的已經準備好了,哪有這樣直白和人說的。
姜啟晟的眼神溫柔,說道:“那我就等你了。”
蘇明珠點了下頭說道:“放心就好了。”
姜啟晟嗯了一聲。
蘇博遠說道:“別耽誤了時間,讓知書他們送你們過去吧。”
姜啟晟也知道正事要緊,有什麼話可以等考完試了再說,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管事和知書提著燈籠送著姜啟晟和蘇哲往考場門口走去。
在快進考場前,姜啟晟腳步頓了下看了眼靜靜站在樹下的少女,笑了下。
不管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自己,他有什麼資格不去拼一把。
在許多年後,姜啟晟已經忘記了春闈的辛苦,只記得那一抹紅色的身影,那樣的動人卻又格外讓人安心。
等看不見人了,蘇博遠就扶著蘇明珠上了馬車,忽然感歎道:“妹妹你說,雍朝有這麼多的讀書人,能考上舉人的又有多少?”
蘇明珠看著蘇博遠沒有說話。
蘇博遠:“舉人中又有多少能考上進士?進士又有三甲之分……”
到最後又多少人能分到好的職位呢?
蘇博遠吐出一口氣:“真不容易。”
蘇明珠點頭。
蘇博遠:“我們出身侯府,比他們都要幸福了許多。”
蘇明珠看著自己嫩白的手指說道:“因為我們有努力投胎啊。”
蘇博遠:“……”
妹妹說的好有道理,都沒有辦法反駁了,原來他們的努力都在出生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