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宿某棟大樓的一間屋子裡,草薙和小塚警官一起約見了世罔寬久。
這家事務所名叫S&R股份有限公司,但是看起來怪怪的。
「我們的主要業務是給客戶批發電腦,和軟件開發公司之間也有密切的合作,而且我們公司的運營也正在逐步走向正軌……」當被問到公司業務的時候,世罔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他看起來四十出頭,是個很健談的人。一詢問到他的工作,他馬上就問一答十。但是他的話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一聽的地方,讓人覺得很膚淺。
事務所被屏風隔開了,看不見裡面,看樣子也不像還有什麼其他的業務員。
他說:「怎麼樣,警官先生,你們買台電腦吧,今後這方面的知識可是很必要的。」他的話露骨地表現出對草薙他們的輕視和愚弄,怪不得柿本昌代稱他是個「奇怪的人」,確寓言之有理。
草薙先問他認不認識柿本進一,世罔突然感傷起來。
「並不是很瞭解,只是,我的臼齒是讓這位醫生給治好的。」世罔摸了摸下巴,「他身上發生那種事,真是太悲慘了,我之前從他太太那裡得知他失蹤了,心裡擔心他恐怕是牽連到什麼事了。都過去兩個月了,我就覺得他生還的可能性很小。呀!這話有點過分啦,我沒有別的意思。」
「那你出席他的葬禮了嗎?」草薙問。
「沒有,正趕上我工作忙,抽不開身,只是發唁電慰問了一下。」
「柿本的屍體被發現了,你是聽誰說的?」
「在報紙上看到的,說在某個中學——還是高中——的文化節上,柿本醫生瞼的模型被展覽出來,警方根據這個發現了他的屍體,然後我就和他的妻子聯繫了,打聽了一下葬禮是在哪裡舉行。」
「怪不得,有時報紙的報道也很及時。」
《中學裡真正的死人面具的展示》、《離奇經過的相關者是誰?百思不得其解》、《秋天的神秘事件》……草薙想起了報紙上的那些標題。
「真是不可思議啊,人臉的模型怎麼會掉在那種地方呢?」世罔抱著胳膊,歪著頭思考,偷偷地用試探的眼神看著草薙,「你們警察關於這點是怎麼看的呢?」
「正在調查中,那些忙著鑒定的傢伙也很煩惱呢。」
「這樣啊。」
「迷信的上司甚至說,或許是冤魂附在鋁皮上,變成了這個面具。」
這是在撒謊,事實上,草薙的上司是一個鄙視偽科學的人。
世罔的瞼上浮現出不自然的笑容,似乎被草薙的話給震懾了。
「那麼,」世罔捲起袖子做出看手錶的樣子,「今天你們來有什麼事嗎?只要是我知道的,無論什麼我都會說的。」
雖然口吻很親切,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他在暗示他並不知道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想問一下關於馬的事,」草薙說,「就是賽馬。你曾經勸柿本醫生和你合夥買馬吧?」
「啊?是這件事啊,」世罔神色怪異地點了點頭,「那件事真的挺遺憾的,柿本醫生給了我很大的期望,結果卻沒能如願。」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沒能買成?」
「我有內部消息說,能給我介紹特別優秀的良種馬,但我在召集合夥人期問把這事給耽誤了,結果被別人搶了先,哎,世事難測啊。」
「你們和什麼中間人商量過嗎?」
「是的。」
「給你添麻煩了。你能夠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我嗎?我只是想進行下相關業務上的確認。」
「沒關係,嗯,我把名片放哪兒了呢?」世罔在自己的上衣口袋裡掏了半天,輕輕地咂了咂嘴,「哦喲,我落在家裡了,以後我再告訴你們,可以嗎?」
「好的。小塚警官,你事後主動和世罔先生聯繫一下吧。」
年輕的刑警馬上答應了。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你們好像是在懷疑我吧?」世罔諂笑著問。
「對不起,我們完全能夠理解你的不愉快,但是從我們的角度出發,無法忽視柿本醫生的銀行賬戶上有大筆資金被轉移出去的事實。」
「大筆資金?」
「嗯,一千萬!對我們這些普通的工薪族來講,這可是大筆錢哪。你接受了這張大面額的支票了嗎?」草薙緊盯著對方的眼睛問道。
世罔輕輕地咳嗽了一下。
「嗯,啊,是買馬的資金。」
「好像這張支票被換成了現金,那麼這筆資金事後是怎麼處理的呢?」
「當然是歸還啊,還給柿本醫生了。」
「以什麼形式呢?是打到他銀行的戶頭上嗎?」
「不,是以現金的形式還的,我到他家還給他的。」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什麼時候來著?很久以前的事了吧,我想是在7月末。」
「在他接收現盤的時候,變換什麼字據了嗎?」
「在收到他支票的時候,我給他寫了一張收條,所以在我還他錢的時候,他把字據還給我了。」
「你現在還保留著嗎?」
「沒有,早就毀掉了。那恐怕不是什麼好的紀念品。」
說到這裡世罔又一次把目光落在手錶上,不過這一次好像是故意的,他希望趕快結束談話。
「好吧,最後還有一個事實性的問題,」草薙在說到「事實性」的時候,加重了語氣,「你最好能把你從8月18日開始十天之內的活動詳細地說一下。」
世罔的臉瞬間變紅了,笑容也消失了,眼睛交替地看著兩個刑警的臉。
「看來你們真的是在懷疑我啊。」
「對不起,但並不只是懷疑你一個人。在我們刑警的眼裡,所有的人暫時都是犯罪嫌疑人。」
「真希望能早日把我從這個名單裡排除掉。」世罔打開了手裡的流水日記,「您是說從8月18日開始?」
「嗯。」
「太好了,我有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明。」世罔看著日記說。
「是什麼樣的證明呢?」草薙問。
那天我正好出去旅行了,去中國玩了兩個星期,你看這裡不是寫著嗎?」他打開了日程表的那一頁給草薙看。
「是一個人旅行嗎?」
「怎麼會呢,是和客戶共四人一起去的。如果你們能答應我不給他們添什麼麻煩的話,我就可以把他們的聯繫方式告訴你。」
「當然能答應。」
「那好,請你們等一下。」世罔站起來消失在屏風後面。
草薙與旁邊的小塚刑警互相看了一眼。年輕的刑警輕輕地搖了搖頭。
世罔很快就返回來了,手裡拿著個A4紙大小的名片夾。
「是從成田出發的嗎?」草薙一邊抄著名片上的名字和聯絡方式,一邊問。
「是的。」
「什麼時候出發的呢?」
「大概10點左右,但是我在剛過8點的時候就出發擊機場了。因為我們約好了8點半集合。」
「這樣啊。」
草薙在大腦裡計算了下時間。柿本進一早晨6點鐘從自己家出發,如果世罔在去機場的途中將他殺害,棄屍於葫蘆池塘,再把黑色的奧迪車開到琦玉縣,然後在剛剛過8點的時候到達成田機場,這可能嗎?
幾秒鐘之後他就斷然下了結論: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