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出喜脈之後,寶珠第一時間向宜妃報喜,宜妃又報給太后娘娘,直說太后好眼光,富察氏真是哪兒哪兒都好,品性上佳不說,還是個能生的。照太醫所說,她這一胎將近兩個月,算算時間,怕是大婚之後立刻就懷上的,這在皇子福晉裡頭那真是頭一份。
胤禟也樂呵,他都顧不上丟臉,使趙百福同工部尚書打了個招呼,翻身上馬,就要回宮。等他見著寶珠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寶珠靠著軟枕坐在榻上做女紅,胤禟回來就奪了她手裡的針線,滿臉擔心說:“往後別碰針啊線啊,傷著咋辦?”
他說著,逕自坐到一旁,將寶珠摟入懷中:“胡太醫同我說了不少,他說你這胎懷得很好,可還是要當心……你老實坐胎我也能安心出門,若是亂來,我這就去找皇阿瑪讓他允我休息一陣子,日日守著你才好。”
寶珠伸手就擰他一把:“你才去工部幹了幾天?這就要休息?讓皇阿瑪怎麼看你?再者說,到底是誰胡來?聽聽太醫怎麼說的,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看她氣鼓鼓的樣子,胤禟趕緊放下身段哄人。
“好福晉,你可不能生氣,懷孕時生了氣,等咱們兒子生下來不得和四哥一樣?”看看那張臉,活像誰欠了他銀兩沒還。
聽了這話,寶珠直接擰向一邊:“好哇!我才懷孕,就成黃臉婆了,你滿嘴都是兒子兒子,不想想我?”
早就聽說懷孕的女人不好伺候,愛吃飛醋脾氣還大,果然是真的。
胤禟又是一陣好哄,這才把寶珠逗樂了。
這天事兒頗多,又是一場大喜,消停下來便滿身疲乏,寶珠揉揉眼睛喊困,瞧她滿身嬌氣,這哪是娶了個福晉,這是養了個女兒……胤禟搖搖頭,抱她到床邊坐下,親自替她脫了旗鞋解了外衫,又叫了盆水來,梳洗一番才陪著睡下。
寶珠懷孕的消息好像插著翅膀飛快傳遍了皇城,索綽羅氏得到消息,遞牌子進宮去看她。母女倆說了好一會兒話,說的不是怎樣平安生下皇孫,而是怎麼籠絡九爺。分明是大喜事,可別引出後患來。
索綽羅氏並非不關心寶珠這一胎,她是太瞭解自家閨女,萬事不著急,自有老天爺替她操心。
真要忌諱什麼讓嬤嬤同半夏說清楚便是,半夏性子有些跳脫,醫術卻很不錯,做事也細心,照顧寶珠十年也沒出過紕漏。
受娘家影響,寶珠並不是會管著爺們的性子,胤禟後院有沒有人她不關心,你得寵也罷,別來搞事就成。心裡是這麼想,索綽羅氏千叮嚀萬囑咐她還是仔細聽了。
看她繃著小臉滿是嚴肅,方才還念念叨叨說個不停的索綽羅氏就笑了:“依額娘看,九阿哥並非是那等負心漢,不過呢,要想日子過得紅火,還得靠你自個兒操持。寶珠你照顧好自個兒,平平安安生下這胎,家裡需不著操心,你阿瑪說了,還要為你撐腰三十年,等他老了不中用了也有你哥哥!”
“我阿瑪長命百歲,往後還要教小阿哥騎馬射箭!額娘快別說這個!女兒性子雖然綿軟,也不是能給人欺負的,我在宮裡好著的,只要府裡平安順遂也就放心了,額娘只記得,月月都來看我,我這樣要出宮怕不容易。”
索綽羅氏拍拍她的手:“你要是缺了什麼,想吃什麼,就遞給話給你三叔,他管著內務府,什麼都能給你弄來。想額娘了也不怕,額娘有機會就遞牌子進宮。”
索綽羅氏作為正一品誥命夫人,進宮的機會頗多,哪怕沒機會,讓馬斯喀鬧鬧康熙也能求來。
寶珠到底是頭胎,胤禟也還沒當過爹,兩個生手湊一塊兒了,富察家不放心情有可原。
卻說達春也聽說寶珠懷孕,非要索綽羅氏帶著他一道去看望,結果讓他阿瑪揍了頓屁股。可小胖墩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了,他如今是十五阿哥的伴讀,第二日一早,達春進宮之後就攛掇起胤禑來,讓他去給嫂子道喜,一本正經說要跟著去,保護他。
胤禑小包子生在康熙三十二年,滿打滿算六歲,比達春稍大一些,康熙壓根沒想過讓達春給他做伴讀,馬斯喀在南書房抹了把辛酸淚,說他大孫子最聰明也最會練武,就是誰也降不住,在府裡走雞鬥狗胡吃海喝……馬斯喀只差跪下求康熙,給他個沾光的機會,讓上書房的先生好好管管那小混蛋。
康熙心想,這也是小事,就應了。
十四阿哥這都十一歲,十六又才四歲,挑來揀去指了十五給達春禍害。
十五阿哥胤禑是密貴人之子,得知此事密貴人趕緊交代他好好同達春相處,雖然不知道富察家在鬧什麼,不過怎樣都好,只千萬別把人得罪了。
胤禑如今還挺受寵,比起前頭那些已經成年的糟心兒子,果然還是後頭的更貼心。他受寵,卻沒養出惹人厭煩的毛病,果真同達春相處得不錯,不過兩三日,二人就培養出革命的友誼,在上書房還算乖覺,常得先生誇讚,下課之後就不知道溜去幹什麼。
每次被逮住,正要挨收拾,胤禑就可憐兮兮瞅著他額娘,那神情和達春見了寶珠一模一樣,瞧他那可憐樣,密貴人就下不去手,就連康熙也給氣樂了好幾回。
馬斯喀果真沒瞎說,他那大孫子就是個能搞事的,進了宮也不消停。
胤禑真是個實心眼的好孩子,真同達春一道帶著太監宮女往胤禟宮裡去了,一進門,達春就拋下小夥伴,徑直往裡沖,一邊沖一邊咋呼:“姑爸爸,達春來看您了!”
寶珠正在吃櫻桃,聽到熟悉的大嗓門,手上這顆啪嘰滑落到地上,她也沒去管,站起身就迎出去。寶珠邁出房門的時候,達春已經進到院子裡來,十五阿哥就跟在他後面。
見著寶珠,他就要撲上來,卻讓陪嫁嬤嬤攔了一手:“好阿哥,您可不能這樣橫衝直撞,仔細傷著福晉。”
達春險些忘了,又想起來姑爸爸這是懷了崽崽,就讓嬤嬤一邊去,然後慢慢往前走:“瑪嬤說姑爸爸有了,我來看您啦!”
寶珠見著他就高興,彎下腰揉揉小胖臉,然後方才同他身後的十五阿哥打了個招呼:“這是十五吧?快進來,進來說。”說著還看了天冬一眼,天冬會意,退下準備瓜果點心。
這陣子宮裡有進貢的妃子笑,因胡太醫說有身孕不宜多食,九爺直接沒往回拿,而是備了些櫻桃,瞧著個兒大,色兒紅,入口甜津津的,好似還有蜜的味道,很是可口。小廚房每日都有新鮮的,寶珠用一小碗,給胤禟留些,餘下就賞給太監宮女分食。
今日還沒分下去,正好端出來堵達春的嘴。
除了新鮮櫻桃,天冬還撿了幾樣他愛吃的點心,拉拉雜雜幾大盤端出來。
十五阿哥原有些拘謹,看寶珠滿臉和氣,說話的聲音溫柔好聽,還端出這麼多好吃的招待他,就逐漸放開了,嫂子嫂子說個不停。
這些日子胤禟回來都早,做完手邊的事他就從工部出來,美其名曰要和寶珠肚子裡的小阿哥培養感情,自娘胎裡教他……他這麼說還得了兄弟好一番笑話,不過康熙對老九一貫放縱,左右也沒多高的指望,只要別捅破天,別做不該做的事,隨意些也成。
胤禟遠遠就聽見屋裡有說有笑的,滿臉狐疑進去一看,竟然是那可惡的小胖墩!
十五也在,就笑眯眯坐在一旁。
他刻意放重腳步,還咳嗽一聲,寶珠也沒出來迎,就只是在看到他的時候招呼了一聲:“爺回來了。”
胤禟臉上很直白的寫著“你對他們比我還好,我不高興”,又嫌棄的看了達春一眼,一屁股坐下。
瞧他那樣,寶珠滿心想笑:“誰不長眼,惹我們爺不高興了?趙百福你來說!本福晉這就抽他去!”
胤禟滿意了,拎著達春的衣領子把他丟一邊去,自個兒坐到寶珠身旁,摟著她噓寒問暖:“今日如何?咱們兒子乖不乖?有沒有鬧你?”
寶珠給他使了個眼色,叫他規矩些,還有別人在呢,這才回說:“他才多大?能怎麼鬧我?”
“十五今兒個怎麼過來了?找九哥有事?”
胤禑回說:“九嫂叫我經常來,沒事也來。”
胤禟:……
那之後,胤禑果然帶著達春來了好幾回,胤禟看他他倆就有氣,背後進了不少讒言,讓上書房的先生好生管教他倆,不用客氣,多佈置些功課才好。
可沒有達春還有別人呢,剛消停一段時間的八阿哥就造了孽。
前陣子八福晉鬧出不少事,讓胤禩顏面盡失,若是從前,安郡王府倒是不擔心,可近來他們遭受了不少打擊,就怕胤禩生出旁的想法,接連給他送了不少東西,古玩字畫有,還有一隊舞姬,說是八福晉正潛心禮佛抄寫經書,八爺總得有點樂子。
這一隊舞姬有八人,胤禩收到之後,還沒來得及享用,就讓八福晉拆開來送給兄弟了,打的還是胤禩的名義……當然沒忘記胤禟,郭絡羅氏就想看富察寶珠是不是真那麼大度容人,直想掀了她的底。
人送來的時候爺們都在外頭做事,胤禟人在工部,舞姬是交到寶珠手裡的。寶珠就遠遠瞥了一眼,轉身讓馮全把人五花大綁丟到八爺跟前。
胤禩正同直郡王在一塊兒,馮全就找上門去了,公鴨嗓子真是一點兒不客氣:“我們福晉讓奴才來討個說法,送人來無妨,送個滿身脂粉味臭不可聞的東西過來是幾個意思?我們福晉哪裡得罪八爺您了?要是給熏得滑了胎又算誰的?”
只是這幾句話,胤禩還懵逼,看到讓人堵了嘴綁著丟過來的舞姬,他臉全黑了。
該死的郭絡羅氏!
做事不動腦子!
……
他仔細解釋了一通,還塞了銀票讓馮全幫著說說好話,這才把人送走。
這馮全是個好東西?他收了銀票還吐槽:“分明是送來伺候人的,穿得真清涼,比那出去賣的還省布料,這人竟然是八爺送來的,我們福晉怎麼都不敢相信。”
他念叨夠了才轉身走人,回去把胤禩的原話學了學,告訴寶珠說:八爺給了他好幾百兩的銀票讓幫著說好話,又說趕明登門賠罪。
寶珠使天冬看賞,讓他照原樣,晚上學給胤禟聽。
半下午,胤禟回來就聽說這茬,趕緊關心了寶珠,問她可還好,有沒有熏著?
“我看郭絡羅氏的腦子是進了夜香,竟然敢打著八哥的名義做這種事,吃醋也該有個限度。”
寶珠瞥他一眼:“爺這話真有意思,這是含沙射影暗指我呢?不該把人退回去?”
胤禟只差對天發誓表真心:“我這一顆心全在福晉身上,你竟這麼說。”
行行行,我錯了。
你今年三歲,要人哄的。
……
送舞姬這事,連累了胤禩是其一,康熙還找胤禟談話,大抵是說寶珠這氣性也太大了,內宅婦人就不能慣著,否則她能上樑揭瓦,無法無天。
又舉例八福晉,生怕寶珠也變成那樣。
康熙說完,就想給他指兩個好的:“你福晉懷著身子也不知道安排人伺候你。”
胤禟就搖搖頭:“並非寶珠之過,是兒子,有了天仙兒似的福晉,眼裡看不進旁人。”
康熙就黑了臉:“朕是這麼教你的?你還敢說!”
“兒子怎麼不敢說?後院那些女人不過兩用,其一伺候主子,其二添丁。我看著她們就糟心,由她伺候能短壽十年,再說開枝散葉……福晉剛進門就開懷,又不是不能生,如今這樣正好,人越多越不安寧。要是讓那些心大的進了門,回頭把我嫡子弄掉了,兒子找誰哭去?”
還沒見過自個兒犯傻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康熙噎了半天,然後就讓他滾蛋。
真他媽糟心,更糟心的是,回頭讓馬斯喀聽到動靜又要來南書房哭。
“吩咐下去,馬斯喀遞牌子來一律不見。”
“起駕,去翊坤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