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鞭子掠空而過所發出的尖銳呼嘯聲中,有交頭接耳的私議:
「昨晚老大捉姦在牀,敢情是老大娘子讓姦夫逃走的!」
「是啊,竟不知姦夫是誰,所以老大要把姦夫逼出來!」
「唉,真想不到,老大娘子那麼水靈,你看看,她的身子,像不像是白玉雕出來的,我看老大捨不得鞭下去……」
「唉……唉……那姦夫,再要不出來,怎忍心。看老大娘子的模樣,真豁出去了,女人!」
「老大娘子」是一個看來只有二十出頭的女子,這時正全身一絲不掛,伏在一塊大石上,伏著的姿勢十分怪異,手腕和足踝上,都縛著牛筋,牛筋被釘在地上,看起來,她像是緊擁著那塊大石,從側面看去,可以隱約看到豐滿的雙乳的一邊。一身的細皮白肉,在陽光下,令所有看到的人,目為之眩,神為之奪,年輕的小伙子和壯年的男人,人人緊閉著嘴,像是怕自己一顆劇烈跳動著的心,只要口一張開,就會蹦出來。在交頭接耳的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全寨的人都在這幅空地上了。
老大剛才,紅著眼,哽著嗓子喊叫的那番話,震得人耳際嗡嗡直響:「昨夜走了的是誰,限一炷香,站出來!你有種站出來,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姦夫淫婦,有那麼遠滾那麼遠,狗入的姦夫要是沒種露面,我就鞭淫婦,鞭死!」
老大身形粗壯,赤著上身,由於過度的憤怒,渾身盤虬的肌肉,結成一塊塊在顫動著。他面肉扭曲,手中的長鞭靈蛇一般地舞動,發出可怕的呼嘯聲──誰都知道,這一鞭抽下去,抽在人體上,會有什麼結果,別說像老大娘子那樣,細嫩得可以掐出水來的身子,河中六霸,算是兇橫得出名的惡漢子,老大一鞭就把其中三個的人頭,從脖子上硬生生抽了下來,餘勢未盡,鞭梢略帶了一下,還把第四個的天靈蓋抽去了半邊!
香已去了半炷,姦夫還沒有出來。
老大雖然答應得好,可是看他怒氣沖天的樣子,奸夫真要出來,老大一想起自己心愛的女人,竟然在別的男人懷中……
人人想到這裏,都不由自主,偷偷倒吸一口涼氣,都知道:奸夫只要一出來,八成准死無疑,而且,還不知是個怎麼慘死法!
於是,人人望向老大娘子的眼光,都變得十分同情;看來,她的情人不會出現,而呼嘯的鞭子……
老大娘子的一頭長髮,偏向一邊,現出她半邊俏麗絕倫的臉,多是由於她的身體裸露在那麼多粗獷不羈漢子之前,所以令得她露在烏髮外的半邊臉,竟然像火燒似地那麼紅,可是,她的口角,為什麼竟然那麼動人地向上微翹著,看來像是在微笑?
沒有人會在這種情形下笑得出來,她一定是嚇得昏頭昏腦了。她硬是咬緊牙關,不肯說出奸夫是什麼人,寧願自己血肉橫飛,被老大的神鞭活活鞭死。
一陣風過,燃著的香火,亮了一亮,看來燒得更快,已只剩下小半截了!
老大一面揮著鞭,一面咆哮著:「滾出來,狗入的雜種,滾出來……」
老大娘子半閉著眼,大石壓得她胸口有點生痛。她在想什麼呢?他一定會現身出來,昨晚,老大沒有突然闖進來之前,他伏在她飽滿的、緩緩起伏的、潔滑柔膩的胸脯上,說什麼來著?對,他說:為你,死了也甘心,碎屍萬段都願意!
這種話,從耳朵直入心坎,在心坎裏引起了蜜一樣的甜味,現在的情形又算是什麼,要是老大真的說了就算,從此之後,能和他遠走高飛,雙宿雙棲,從此再也不見山寨裏的那些人,熬過了這一刻,就是神仙日子!
想到了這些,難怪她的口角會向上彎,現出笑意。鞭子的呼嘯聲愈來愈驚人,夾雜著懾人的、劈啪一聲。老大的霹靂神鞭,大河南北,赫赫有名。她咬著牙,跟了老大三年,不如和他偷情的三天!
香就燃點在她的面前,當她看到香灰又跌下了一截,香已快燃到盡頭時,她心頭狂跳起來:該死的,怎麼還不站出來?老大的鞭子快下來了啊!
她甚至忍不住要叫出他的名字來,而這時,所有圍觀者,人人都看到,香已將盡,老大垂下了鞭子,執鞭的手臂上,墳起的肌肉跳動,那蓄定了勢的一鞭,如果揮出,只怕連人帶石都斷成兩截──有不忍看的已閉上眼睛。
人人都認為姦夫不會出來了,老大的手臂已漸漸揚起,骨節格格有聲。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人走了出來,雖然啞著聲,可是盡量提高他的聲音,使人人聽見:「我!是我,老大……姦夫是我!」
老大娘子陡地震動。
從事情發生以來,她一直沒有哭過,她絕不後悔,可是這時,當她聽到的是一個對她來說,絕對陌生的聲音時,淚水奪眶湧出,湧出來的,不是淚,是她心頭的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