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的婚禮上年輕人居多, 也比較隨意, 兩人說完誓詞,交換戒指,互相親吻後,便很隨意的敬來賓酒。
林紅的姐妹們雖說不算是正兒八經的年輕人, 但比年輕人還要躁的厲害, 一個個勢如猛虎,一定要和新郎喝上幾杯。
按理說, 望舒作為伴郎是該幫著擋酒的,可他到底是林紅的大外甥, 在林紅那些小姐妹眼裡頭, 望舒還是個沒成年的小孩,哪有一群大的灌一個小的酒,因為這個,白啟明也逃了一劫。
可兩個人往那一坐, 心裡都不太是滋味,也不知道是誰先拿起了酒杯,之後便是一杯又一杯。
望舒縮在椅子上, 看著不遠處熱鬧的一圈人,吸了吸鼻子, 「白啟明,你以後可得對我小姨好, 知道不。」
白啟明的酒量還不如望舒, 他費力的睜著眼睛, 點了點頭,「好!」
聽到這樣肯定的回答,望舒和他碰了一杯,「以後,咱們就是兄弟了!」
「好!」
桃園三結義一般的豪情壯志,望舒和白啟明同時將手中滿滿一杯的紅酒一飲而盡,喝的有點猛了,酒勁上頭,望舒表情扭曲,不過還能撐得住,而一旁的白啟明直接栽在了桌子上。
「哎?你沒事吧?」望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沒……沒事,我沒,喝醉……」白啟明念叨著,還蠢蠢欲動,可他的腦袋裡就像注了一噸水似的,根本抬不起來。
明顯狗帶了。
望舒站起身,四下張望,除了和夫妻二人極其要好的朋友以外,其餘人都離開了。
晚上,林紅要回白家住。
望舒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叫了一輛出租車來接他。
回到新東方的時候已經十點了,小區裡很安靜,望舒脫掉西裝外套,解開了脖子上的領帶,長長的舒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望舒肩上的重擔交給了白衡,林紅的下半生終於有了安穩的依靠。
望舒站在電梯前,看著不停跳動的數字,眼睛發花,看東西模糊的不成形狀。
今天,醉的比往常厲害。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同樣的酒,不同的心情喝下去,酒精濃度都不一樣。
望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東西稍稍清楚了點,電梯門也終於打開了,裡面走下來三五個人,熱熱鬧鬧的,似乎是要出去吃夜宵。
望舒現在見不得熱鬧,他低著頭往電梯裡頭走,隱約聽到有人喊,「硯哥!硯哥這幹嘛呢!還請不請客了。」
聲音戛然而止,電梯門又關上了。
望舒用頭抵著鏡子,從鏡子裡看到了一雙黑色的鞋,他用一種詭異的姿勢歪著身子,手指在鏡子上圍著那雙鞋畫圈圈。
這是一個下意識的舉動,就像打電話的時候手裡總愛鼓搗點什麼似的。
好一會,電梯都沒動,鏡子裡的鞋動了,他走出望舒手指畫的圈,按了一下按鈕。
望舒撇了一眼,好像是15。
「嗯?」
望舒緩緩的抬起頭,入眼的是一雙被牛仔褲包裹著的筆直修長的腿,衝著這雙腿,望舒又把腦袋往上抬了抬,他穿著薄薄的白T恤,腹部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精瘦健碩的腰看的望舒眼睛又花了。
他沒了力氣,懶懶的耷拉著腦袋,眼皮沉重地垂了下來。
好想躺著啊。
憑著這股執念,望舒艱難的從電梯了走了出去。
家裡的門鎖是指紋開啟的。
就碰一下的事,望舒的大拇指還是搖搖晃晃的對不准屏幕,生氣的直跺腳。
站在他身後的楊硯輕笑一聲,伸出長長的手臂,將望舒圈在懷裡,握住他的手按了一下屏幕。
「謝謝……」
欸?
望舒想轉身,卻被身後的人一下自己攬進了門裡。
砰——
「喝了多少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望舒的心又堵得慌了。
「沒,沒喝多少。」
實在是太睏了,再加上望舒打心眼裡信得過楊硯,沒和他說話,用腳踢掉鞋子,悶頭走進了自己房間。
楊硯看著地板上十幾雙鞋扔的到處都是,骨頭縫裡都癢的難受,他蹲下身,把男鞋一一擺在櫃子裡,女鞋裝進鞋盒子,塑料袋,統一堆在了門口。
真舒服。
他收拾鞋子的功夫,望舒晃晃悠悠的從臥室裡走了出來,他大步的往楊硯身邊走。
他眷戀的眼神,讓楊硯很自然的張開雙臂。
望舒撲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
「……不高興。」
望舒在他的懷裡,發出小聲的抽泣。
楊硯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最後溫柔的落在他的後頸上,「沒事,不哭。」
不知為何,望舒哭的更大聲了,穿越回來以後的恐慌,忐忑,迷茫,以及因濃郁的思念產生的壓抑,通通在這個人的懷裡釋放出來,他攥著楊硯的衣角,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把楊硯胸口的布料都浸濕了。
就算這個時候,望舒也不樂意站著,他扒著楊硯的肩膀往他身上爬。
楊硯彎起嘴角,一雙大手托著他的屁股,將人掛在了自己的身上,他邁開腿,往望舒出來的臥室走,剛走了兩步,身上的人發出帶著哭腔的聲音,「別晃……想吐!」
都這樣了,還橫。
「好,不晃。」
過了一會,望舒的哭聲漸小,楊硯抽空問了一句,「你現在多少斤?」
雖說長的一樣,但那個身體個子不高,瘦瘦小小的,楊硯能在肩頭抗兩三個時辰。
現在,難了。
望舒從小吃好喝好,硬把一米七的基因吃成了一米八還要多一點,骨頭不大,渾身上下都是懶肉,楊硯掂量著,怎麼也要有一百三十斤。
「一百三十六……你嫌,嫌棄我沉,沉嗎……」
他抽抽搭搭的,聲音裡全都是委屈,楊硯就算抱到胳膊截肢都甘之如飴,「不沉,很輕,像羽毛一樣。」
「得多吃點……」
「對,得多吃點。」
望舒打了個酒嗝,酒氣以這種方式排出去一點,他終於離開楊硯的肩膀,把頭抬了起來,看著比記憶中更加成熟俊美的臉龐,望舒伸出手指,順著他的眉毛一路下滑至唇瓣,勾勒著堅毅的線條。
嗯……
長的真好看。
要不像隔壁李嫂子她男人那張臉,望舒就是餓死也不給人當媳婦的。
餓死……
「我餓了……」
「想吃什麼?」
望舒捏著他的耳朵,嘿嘿一笑,傻兮兮的,又十足十的可愛,「想吃,豬耳朵~」
他一嘴饞,就喜歡掐著嗓子說話,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賣萌,奶聲奶氣的,像個小孩子,別說是豬耳朵,要月亮楊硯也想給他摘下來。
「成,吃豬耳朵。」
楊硯單手抱著他,拿出了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喂,幫我買兩斤豬耳朵,送到十五樓,讓他們吃,我給你轉賬,快點,十分鐘之內回來我,嘶——」
望舒咬了楊硯的耳朵,不疼,可他的牙齒在耳廓上磨來磨去,舌尖若有若無的蹭著他的耳垂,比剛才摸嘴巴還讓楊硯難受,「沒事,十分鐘之內回來,我給你多發一個月工資。」
放下電話,楊硯握住了望舒的下巴,「你幹嘛,罵人呢?」
他稍稍用了點力氣,望舒的嘴巴就張開了,他半瞇著眼睛,長長的眼睫一顫一顫的,抖得楊硯腿腳發軟。
實在是抱不動了。
「坐一會成嗎?」
望舒眼神迷濛的盯著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在考慮還是怎麼著,最終開恩似的說了一句,「坐吧。」
楊硯坐下沙發上,沒捨得放下他,就抱在懷裡,讓望舒坐在他的大腿上,小聲的和他說話,「你明天早上起來,是不是又什麼都忘了。」
「嗯。」
「那你在再咬我一口,往顯眼的地方咬。」
望舒吸了吸鼻子,「我不。」
楊硯問他,「為什麼哭?不捨得你小姨嫁人?」
「嗯……」
聽到他的回答,楊硯心裡並不好受,他沉聲說道,「你捨不捨得我?」
望舒沒回答,眼皮子黏在了一起。
「沒良心,白對你好。」楊硯抬起手,想掐一把他細膩光滑,綢緞一般的臉頰,猶豫一番後,還是將手放了下來。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叮咚——
聽到門鈴聲,楊硯小心翼翼的將望舒放了下來,起身去開門。
萬興拎著鄉巴佬買來的豬耳朵,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九分鐘啊!你自己看看!」
他說著,眼珠子往門裡轉。
「我知道了,錢一塊轉給你。」楊硯接過袋子,猛地把門關上。
望舒睡著了,這豬耳朵他吃不成,楊硯站在他身旁,俯身盯著他紅紅的臉頰看。
那顏色,像桃花一樣。
楊硯想起,望舒離開前的那個早上,他趴在熱乎乎的炕頭,臉和現在一樣紅,「艷艷~外面天氣真好,聽孫大娘說今天有廟會,你別去打獵了,咱們去廟會吧!我想買話本,那幾本都要翻爛了。」
楊硯真的,真的很想帶他去逛逛廟會,把他喜歡的東西都買下來。
可家裡,彈盡糧絕,就剩下幾個銅板,望舒還說想吃肉。
楊硯狠狠心,自己出了門。
……
早知道那是最後一次帶他去逛廟會,楊硯一定帶他去。
早知道那是最後一天,楊硯一定捨不得讓他窩在家裡生悶氣。
也不至於,後悔了這麼多年。